我淡淡地看著他,極力壓住上升的火氣:“解藥在哪裡?我知道是你拿的,現在交出來。”
視線相交,唐斐沒有絲毫退讓,相反地,他眼中隱隱有種咄咄逼人的質問:“你難道準備就這麼算了?”他抬起手直指著左迴風:“好好想想左家做過些什麼,過往種種不說,如果不是我救得快,你剛才就得死在這裡!幾句花言巧語就可以統統抵過,世上哪裡有這樣便宜的事!”
唐斐神態裡有種鐵石般的堅決,他是當真的,可我也絕不是在說笑,我盯住他,一字一頓:“大局為重,交出來。別再讓我說第三遍。”
唐斐無動於衷,諷刺地笑了笑,慢慢攤開左手:“我倒看不出來,這玩意和大局有什麼關係。”
本應在他掌心裡的藥瓶已經成了一小堆灰白色的細碎粉末,被山風一吹,紛紛揚揚灑落在他腳邊的地上,與泥土混在一起,再也無從分辨。
連瓶帶藥,就這樣毀了。
我的臉色一定變了,因為唐斐在向我微笑,唇邊的嘲諷已經蔓延到了眼睛裡。他上前幾步,朝左迴風朗聲道:“姓左的,我唐門蒙你大義滅親,拔刀相助,自當重謝。只要過了今夜,無論何時你上我門來,便算前事一筆勾銷,連人帶藥一併奉上!”
如此不留餘地的手法,不留情面的羞辱。
可是當初若非左迴風託權寧將秘笈帶給我,他此刻只能呆在唐家堡,倚賴旁人保護,絕無可能在這裡耀武揚威。
怒到了極點,我冷笑道:“好功夫,好口才。唐斐,恭喜你今夜樹敵無數,當真以為我沒有解藥就救不了人麼?”
唐斐沒有答話,但他毫不動搖的眼神清楚地告訴我:他不會允許我順順當當地出手。
左迴風反而神色從容,聞言不過隨意一曬:“也罷,一言為定。想不到自家起火,唐門諸位不急著回去,還有心情另啟事端。”
沒有譏誚之意,與其說諷刺,不如說是提醒。我微微一怔,難道他在催我趕快離開?
想當場為左迴風解毒的話,必須先制服唐斐。我的本能告訴我,這件事很棘手。
眾目睽睽之下,如果為了左迴風和唐斐打起來,好不容易挽回來的局面會再一次失控。唐斐知道這點,所以他有恃無恐。
這時候左迴風轉過頭,對我微笑了一下。
很淺很淡,冷漠中摻了幾許柔和,這是我所熟悉的笑意,我沒有找到任何責備乃至焦急慌亂的意思,好像即使毒發也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他在催我離開,毋庸置疑。
捨不得移開目光,可是我無法與他對視。
左迴風或許是想讓我放心,可他一定不會明白,此時此刻,這種平淡普通的微笑會帶來怎樣的痛楚。
風影是極霸道的至毒,一旦發作,剜心蝕骨,每隔一個時辰疼痛就增加幾分。中毒者縱然意志堅強不肯自行了斷,一般也會在十二個時辰內活活痛死。
那是連綿不絕永無休止的疼痛,左迴風不會不知道這一點。
情勢如此,究竟要如何去做,才算是正確的。
我望著他,隱隱聽到心底有個聲音在說,再堅持一下,一切很快就會過去。
很快……就會過去嗎?
唐斐執意阻撓,我明白他在想什麼。
可是他註定不會成功,因為他毀去的藥瓶裡裝的並不是解藥。
真正的解藥不在我身上,更不在唐門。在那個細雨紛飛的夜晚,我在施毒的同時把解藥一併封到了左迴風身上。一旦毒性發作,藥性就會立即因為氣血逆流被引出來。
唯一的問題是藥力潛伏日久,執行起來會有些慢,他至少要痛上一個時辰。
無論發生什麼,我不會讓他沒有解藥。
至於被唐斐揉成粉末的藥丸,其實是我後來為了引導藥力發揮兼止痛專門調製的,可是現在沒有了……
左迴風不知道這些,他看不見自己的臉色,以為我覺察不出毒性已經提前發作,還要我先回去解圍。
他是真的準備不動聲色地死撐下去的。
而現在,我什麼也不能說。
想到要在這種情況下把他獨自留下,尖銳的疼痛瞬間劃過心頭,不斷蔓延擴散。
指甲不知不覺刺入了掌心,我垂下眼睛又抬起,終於從容地轉過身,對緣持抱拳道:“方丈大師,請!”
僅容兩人並行的山路曲折漆黑,一行九人匆匆而下,峨嵋金頂迅速被留在頭頂,越來越遠。我陪著緣持走在中段,讓唐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