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
沈括從來沒有那樣去恨過一個人,真的,從來沒有。
沈括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原諒陸臻,原諒陸家,原諒每一個姓陸的人。
在後來無比漫長的一段歲月裡,沈括開始在陸臻身上花心思了,不再是如第一次那般明目張膽地對付他。
他的復仇計劃,宛若一張蜘蛛網,緩慢鋪開,陸臻就如同一隻笨拙的大甲殼蟲,雖然有力氣,但始終掙脫不開沈括設計的牢網。
他讓陸臻失去了老師的喜歡,漸漸對學習失去興趣,開始朝著吊車尾的方向發展。
讓他暴躁、讓他憤怒
他計劃把戰線拉得更長,十年二十年,都不足惜。
怎樣毀掉一個人,無非是在他最巔峰的時刻,將他從頂峰推入懸崖。
毀掉他的自信,毀掉他的尊嚴與靈魂。
沈括心思很深,他不常愛一個人,更不常恨一個人,既然恨了,那就是深入骨髓的。
可是很奇怪,直到現在,他都能夠清楚地記得,那個陽光恣肆的少年坐到他身邊,說“以後就是兄弟”時,那清澈明亮的眼神。
其實沈括心裡知道,不該恨陸臻,可是不恨他,他就不知道該恨誰了。
陸嫣是一個意外,沈括沒想到她會這樣突然地闖入他的生命中,打亂了他全盤的計劃
陸臻是她的家人,她張開雙臂守護家人的樣子,就像他守護自己父親一樣。
沈括生平第一次心軟了。
第一次心軟,一生都會對她心軟。
陸嫣推著車,頭重腳輕地回了家,家裡人似乎沒有發現她一夜未歸,陸臻依舊關在房間裡看書,陸簡西裝革履,在鏡子前系領帶,準備去參加論壇峰會。
瞥見陸嫣失魂落魄進屋,陸簡有些訝異:“小嫣,這麼早你這是”
“晨練。”
陸簡似乎沒有懷疑,給自己繫好領帶,拿了公文包準備出門,賓士車也已經候在了車道旁。
“您認識一個叫沈建尋的人嗎?”陸嫣上樓的時候,忽然回頭問。
陸簡換了鞋,隨口說:“誰?”
“您以前的一位員工,他是我朋友的爸爸”
“哦,沒印象,陸氏的員工,管理層的我基本大概都能叫出名來,但下面的工人太多了。”
是啊,太多了,他怎麼還會記得工廠裡一個微不足道的工人呢。
陸嫣明白,這事,誰都怪不了。
國內早期重工業的發展屬於先汙染後治理,都是這條路走過來的。
時代要發展,歷史的車輪碾過勢必會留下黑色的褶痕。
可是昨天晚上,沈括差點沒有爸爸了啊!
陸嫣重新回到房間,躺在床上,將臉埋進枕頭裡,很快,枕頭也溼潤了。
好難過。
手機忽然響起來,她吸吸氣,摸出手機,側頭看簡訊,溼漉漉的眼睫毛還粘黏在眼皮上。
沈括發來的資訊,不長,兩個字——
“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