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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接下來的節目應該是分手。

沈若魚突然把手伸進拉鍊,把那疊錢掏了出來。

母親有些驚異,以為沈若魚要把這些錢退給她,就說,拿著吧,你們現在的開銷大。

我老了,只吃半碗飯,一件衣服能穿好多年,通貨再怎麼膨脹,也不能把我怎麼樣,日子也好過。

沒想到沈若魚把那些錢數了數說,太少了。

媽媽。

老人一驚,說,孩子,你以前可不是這樣。

沈若魚說,以前世界還不是這樣的呢。

老母說,我幫不了你們太多了。

沈若魚說,媽,我有急用。

就指著您的錢了。

老母說,這些年我手裡有多少錢,你也不是不知道。

沈若魚說,我都知道。

最近上面不是補發了老幹部的撫卹金嗎,那是一筆不大不小的款項。

依我對您花錢施捨速度的估計,大頭還沒動呢。

您把這筆錢先給我用了吧。

我絕對不是用它作壞事,這您儘可放心。

老母在昏暗中沉默半晌,說我相信你。

可是你這樣多吃多佔,別的兄弟姐妹知道了,會怎樣想?我也要一碗水端平啊。

沈若魚說,您怎麼這麼死心眼呢,只要您不說,我不說,有誰知道?再說我以後要是發達了,會還給你。

就是不發達,慢慢積攢起小金庫,您的這筆貸款也有望收回,只不過時間可能略長點。

老母說,好吧,將來你有了就還,沒有了就算了。

錢,你明天來拿吧,我存的是保值,一時半會兒取不出。

沈若魚抱著老母說,媽媽萬歲。

老母又叮囑道,這可是你爸爸的最後的收入,你可不能拿它幹了壞事。

病區長長的甭道,像一柄粗大的樹枝。

兩旁對稱地分佈著病室,好像緻密的葉脈上,懸掛著沉重的蜂房。

病區並不安靜,不時從病室中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

音調似野谷逃竄時的獰厲,但又分明是人的聲音,飽含著焦躁、痛苦、迷亂和絕望。

戒毒的病人,由於毒品的突然撤離,世界顛覆,天地旋轉起來。

還有突然爆發的吵鬧和對罵。

吸毒的病人,多是遊手好閒之人,有的還是不法之徒,不少人都有犯罪記錄。

人格怪僻,生性多疑,密集封閉的環境裡,好像堆滿了易燃易爆物,不時迸出火星。

範青稞一行四人,住在第13號病房。

13,好晦氣。

莊羽說。

沒有人響應她。

範青稞是既來之,則安之。

哪怕住太平間隔壁,她也不挑剔。

病房很大,靠牆一溜四張病床,擺得像早年間簡陋的招待所。

護士長說。

條件所限,只得男女混住。

範青稞知道這話是專說給她的,人家都是一家子,不在乎。

於是她輕輕點點頭,表示不介意。

後來熟了,才知道戒毒醫院的病房男女混住,沒辦法的辦法。

病人雖是男的,陪員很可能是女的。

或者病人是女的,陪員卻是男的。

你說這種情況,如果不是包間,怎麼安置?只得男女群居,原始公社一般。

我住最裡面吧,挨著窗戶,支遠說。

這確是比較明智的安排,給三位女士相對獨立的空間。

那我睡最外面好了。

範青稞說。

挨著支遠的是莊羽,從窗戶數過來第三張床,就給了席子。

大家安頓好,各就各位。

分工管理第13號病房的醫生走進來。

我叫蔡冠雄。

他說。

四個人張口結舌,明知這時應該禮貌地稱呼一聲〃蔡醫生〃,卻硬是叫不出口。

蔡冠雄實在是太年輕了。

臉皮好像冬白菜最核心部位的葉子,嫩白中透著象牙的潤澤,用筷子輕輕一捅,肯定會破一個洞,露出瓷一般的虎牙。

衣服穿得倒是蠻老練,銀灰色西服裡是黑色豎條襯衣,襯衣的領子堅硬高聳,像紙筒一樣圍著滾動的喉結,絲綢領帶飄著碎花,顯出一種刻意的成熟。

服裝店的櫥窗裡,擺過一個穿這套行頭的黑人模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