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扮病人,一大好處,把你從平日衣冠楚楚的形象裡解放出來。
這種純棉製成的沒有褲線沒有墊肩鬆垮晃盪的簡易服裝,隨體賦形,讓人有一種輕鬆的浪蕩感,好像赦免權。
你可以不顧形象,可以不負責任,亂吼亂叫。
因為病,你就有了某種平日無法享受的特權。
孟媽謙和地微笑著,全然不計較範青稞的態度,從白大衣的兜裡,掏出一個裹著紅塑膠紙的蕉柑,親熱地說,嘴裡苦,沒辦法的事。
良藥苦口利於病,雖是一句老話,唸叨唸叨也就不覺得苦了。
吃了蕉柑,也許會好些。
住院的人,就是可憐。
除了供應飯,想吃水果都有限。
要是平日,範青稞會推辭,此刻實在口苦咽千,接過紅紙團,剝開就吃。
桔皮豐富的汁液像小滋水槍似的,四處迸濺,她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孟媽偏心啊,剛才我們也吃藥,怎麼不給我們吃?支遠和莊羽大叫冤屈。
現在水果什麼價錢,我哪有那麼多?這個還是上次我生病,人家送的。
要是我自己,哪裡捨得買?每天上班時帶一個,今天是最後的一個了。
剛才看你們吃藥,也想掏出來,看到你們從護士長那兒買了水果,我還暗自高興,心想今天輪到自己吃個新鮮。
不是我吹,哪天我帶的水果,最後都進了病人的肚子。
誰讓我這個人心軟呢。。。。。。孟媽眉毛跳蕩著說個沒完。
護士長那兒的水果,你看看,又蔫又小,準是處理貨。
我們哪兒吃過這種下三爛的東西!莊羽說著,拿出幾個桔子擺弄,果然不及孟媽的水靈。
批發來的水果,哪如零買的好?孟媽說。
可賣給我們的價錢,一點也不便宜。
莊羽氣哼哼。
也許護士發獎金了。
我說,你們那麼大款,省出幾個錢來,支援一下貧困的知識分子,也是善舉啊。
孟媽振振有詞。
話可不能那麼說,一碼是一碼。
你們也拿著國家的俸祿,我們也不是慈善家。
人情做在明處,不能暗裡揩病人的油。
我有錢是不假,但不吃啞巴虧,要是你個人要,送您多少是我樂意。。。。。。支遠也動了氣,噴著唾沫星子剛說到這裡,孟媽不客氣地打斷他說,支遠,說出來的話,就像拉出來的硬屎,可不興坐回去。
要是我孟媽真跟你要個仨瓜倆棗的,你是給也不給呢?支遠一點磕絆不打地說,給。
當然給。
孟媽滿意地笑道,乖孩子,看你還當了真。
孟媽是跟你開玩笑。
範青稞一顆桔子下肚,解了嘴裡的澀苦,順手要把藥瓶放進床頭櫃,孟媽忙說,我給你把瓶子帶回護士站吧。
範青稞說,那就謝謝您了。
孟媽說,就手帶去,也不是專程為這個瓶子。
不值一謝。
說完,款著腰肢走了。
莊羽笑道,支遠,想不到你在醫院,還認了個媽。
以後擎等著你媽跟你要零花錢吧。
支遠說,她那麼大歲數了,不至於吧?人老珠黃都算不上了,簡直就是人老珠黑。
莊羽吟吟一笑說,走著瞧。
範青稞實在為孟媽抱不平。
心想這些白麵鬼,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支遠肚子上的蛤蟆,又蹦起來。
他一眼掃過,眉字間湧出焦慮的神色。
糟糕,讓他們把籤合同的日子提前,夜長夢多。
他自語著,站起身,出了13號病室的門。
肯定是借大哥大傳達最新指示去了。
範青稞真想跟了走,這樣她的情報,就更有價值了。
但是,不知莊羽看出了她的心思,還是恰巧想到,拉著她的手說,大姐,不想再聽我的故事了?聽,想聽,哪能不想聽。
範青稞只好穩穩坐著,眼睜睜地看著支遠不知去向。
我後來在吸粉和犯癮之間,找到了一個槓桿支點。
每隔一定的時間,不等犯癮,就把毒品接續上去,兩相安妥。
當然,這是玩火。
按時吸毒,毒品的量越來越大,一頓飯接不上來,人會餓得眼冒金星,到時候吸不上毒品,會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