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嗓音沙啞地說。
他態度蠻橫,但內心很虛弱。
像那種被雷電擊中了樹心,只剩最外環一圈樹皮的老樹,看起來張牙舞爪,其實輕輕一推,就倒了。
你又吸毒了?滕醫生的聲音永遠寧靜到冷漠。
沒。。。。。。沒有。。。。。。絕沒有。。。。。。業興撕扯著自己的胸膛,好像那裡儲藏著他的證言。
你到我們這裡來,為了複查,如果不接受檢查,當然可以。
你就請回吧。
滕醫生說。
那。。。。。。怎麼行?我爹,我姐姐,還等著我。。。。。。業興站起身,拉著暖氣管,生怕把他趕走。
剛開始,居然遲鈍得沒發覺暖氣管是燙的,直到燙了指甲,才嗷的一聲鬆開。
喏,如果你還記得他們的話,這是開好的化驗單,做完毒品檢驗,我們再來決定下一步怎麼辦。
滕醫生說。
嗨!查就查,有什麼了不起的?我的一泡尿,也不是百年老窖x0馬爹利什麼的,這麼希罕,就給你們接一盅好啦!業興的神情變得飛快,一掃剛才的苦瓜相,嘻皮笑臉,拿了留標本的小瓶,出了接診室。
滕醫生待業興出門,就給週五掛了個內線電話:有個病人到衛生間留毒檢標本,你去一下,看他是否符合要求。
過了一會兒,週五像押犯人一樣,督著業興回來。
滕醫生,他在衛生間裡,擰開水龍頭,打算以水代尿,讓我給逮住了。
人給您,看怎麼處理吧!週五興沖沖地彙報。
業興垂頭喪氣,愈發猥瑣。
滕醫生依舊沒有絲毫感情地說,做一個毒檢,要100塊錢。
你這是何苦。
業興捂著頭,聲音有一種虛妄的浮腫,我又吸毒了。
我跟我爹和我姐沒法交待,我沒臉見他們啊!我姐的病等不了,醫生說最遲過不了這個春天,再晚了,就是有骨髓,也沒用了。
我不爭氣,我毀了我們全家!我不敢讓他們知道,我想就把我這有毒的骨髓,輸給我姐吧,也許她能戒了呢?她是個奸人,不像我,是個無信義無情分的壞蛋。。。。。。業興把頭在牆上撞得當當響,額頭上沾滿白灰,顯得十分滑稽。
輕易不動感情的滕醫生,也有些不忍,說,你現在這個樣子,哪裡經得住幾百毫升的抽血?真是不要命了!業興說,我真是不想要我這條命了,要不您就把我在這屋裡殺了,好嗎?我實在沒臉下去見我的老爹。。。。。。滕醫生氣極了,說你冷靜一點!這會兒你比什麼時候都明白,可吸毒的時候呢?你怎麼就不想想你的老父親?業興說,那時候我真的什麼也顧不上想,我不是人!是畜牲!是狗!是王八蛋!他一邊罵著自己,一邊抽嘴巴。
臉上被抽過的地方並不發紅,愈發顯出汙濁的僵白。
滕醫生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