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溫柔地說:“你不要害怕。有我在這兒。太太再兇,她也不敢動你的一根頭髮。我索性把你收房,看她敢說什麼話!”
喜兒受到克定的愛撫,又聽見這樣的話,這都是她完全沒有料到的。她不知道應該怎樣做才好。她忽然又害羞起來,把臉貼在克定的胸上,接連地說:“請老爺給我作主。”
克定的憤怒已經完全消失了。他不再說話,正把右手伸到喜兒的突起的胸部上去,門前忽然響起了一聲咳嗽。克定大吃一驚,連忙縮回手掉頭去看。他看見克安站在房門口,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和喜兒兩人。喜兒也看見了克安。她羞得滿臉通紅,就飛跑地躲進後房裡去了。克定見是克安,倒也放了心,便喚一聲“四哥”,踏著地上的磁器碎片向克安走去。
在路上他順便把倒臥的凳子扶起來放端正了。
克安也走了兩步,到了克定的面前。他掉頭看看後面,又看看窗外,知道旁邊沒有別人,便低聲抱怨克定道:“你怎麼這樣不小心!在家裡頭這樣鬧,實在不像話,也不能怪五弟妹。萬一再給她碰見又要大鬧了。”
克定倒若無其事地坦然答道:“她碰見又有什麼要緊!她至多請了三哥來,我也不怕。”
“我說你也不對。這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外面有了一個禮拜一,人也很標緻,還是你自己挑選的,想不到你還這樣貪嘴。喜兒那種做慣了丫頭的,又粗又笨,有什麼意思?你做老爺的也應當顧點面子,”克安繼續責備道,不過語氣很緩和。
克定知道克安並不是來責備他的,而且克安本人也有把柄在他的手裡,他不怕克安,反而得意地譏笑道:“有什麼意思?你還要問我?你就忘記了你同劉嫂的事情?你自己那個時候是怎樣的?”
克安紅著臉沒有話說了。他從前跟一個姓劉的年輕女傭發生過關係,每逢他的妻子帶著孩子回孃家的時候,他就把劉嫂叫到房裡陪伴他,甚至要她擦脂抹粉地打扮起來。後來這件事情被王氏知道了,她去稟告了老太爺。克安捱了一頓臭罵,劉嫂也就被王氏開除了。這是六七年前的事情,克安已經忘得乾乾淨淨,現在一經克定提說,想起來,他也覺得慚愧。但是他又不便因此責備克定,或者跟克定爭吵。他便藉故報復,挖苦他的兄弟道:“你也太性急了。剛剛跟弟妹吵過架。屋裡頭弄得亂七八糟。你不怕有別人看見,就跟喜兒親熱,真不雅觀。”
克定笑笑不答話。克安又說:“其實你也鹵莽一點。起先給弟妹認個錯,賠個禮,答應把喜兒開消,就算了。這豈不省事?我真看不出喜兒有哪點好?”
“把喜兒開消?你真是在做夢!我本來無所謂,今天她這樣一鬧,我一定要把喜兒收做姨太太,”克定昂著頭得意地說,接著又向後房高聲喚道:“喜兒,喜兒!”
克安驚奇地望著克定,不知道他要做出什麼花樣。喜兒激動地從後房跑出來,看見克安還在房裡,便離克定遠遠地站住了。
“你過來,”克定溫和地說。喜兒朝著克定走了兩三步,低著頭站在他的面前。克定滿意地望著她,說道:“喜兒,你願不願意跟我?當著四老爺的面,你說!”
喜兒抬起頭,又羞又喜地看了克定一眼,臉漲得通紅,說了一個“我”字,就接不下去。克定帶笑在旁邊催促:“你說!
你說!”
“五弟!你也太胡鬧了!這成個什麼體統?”克明的嚴厲的聲音突然在房裡響起來。喜兒又羞又怕,馬上溜到後房裡去了。克安的臉上也現出了尷尬的神情。克明站在房門口,手裡抱著水菸袋,臉上帶著怒容。他咳了兩聲嗽,喘息地責備克定說:“爹過世也還不到一年,你身戴重孝,就幹出這種下流事情!你越鬧越不像樣,你越鬧越不成話!事情傳到外面去,看你還想不想做人!”
克定低著頭讓克明厲聲責斥,一聲也不響。克安漸漸地裝起若無其事的安閒樣子,掉頭往各處看。春蘭躲在房門外偷偷地看了一陣,吐出舌頭做一個怪臉,就走開了。
“你說你哪點對得起爹?爹把你養到這樣大。他在生你沒有做過一件叫他高興的事情。現在他的靈柩才下葬。你就忘乎其形天天在外面胡鬧。你胡鬧得還不夠,還要鬧到家裡來,鬧到我眼前來。你連一點廉恥心也沒有!虧你還是個讀書人!”
克明愈說愈動氣,兩隻眼睛不住地翻白眼,氣喘得很厲害,一張臉變得鐵青。他支援不住,在方桌旁邊一把椅子上坐下來,接連咳了幾聲嗽,還吐了一口濃痰在地板上。
克定低著頭讓克明責罵,他完全不回答。只有在克明喘氣的時候,他才略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