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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是安娥出場了。琴便指著臺上對淑英說:“你看,安娥又出來了。”

樺西里正倒在沙發上睡著,安娥推了門進來,在桌上輕輕地敲了幾下,把樺西里驚醒了。樺西里連忙站起跟安娥握手,兩個人談了一些別後的話,又談到印刷所被封、蘇斐亞等被捕的事。安娥自從那回事情發生以後,便搬了家躲到一個住在園街的姑母的家裡。姑母的丈夫是財政廳的官吏,對革命運動異常仇視。所以她住在那裡十分安全。……他們談到後來,樺西里忽然拿起安娥的手吻著,吐出愛情的自白。安娥終於不能堅持了。她張開兩臂,柔情地喚道:“樺西里,來。”

樺西里急急走到她身邊,慢慢地跪倒在地上。安娥撫著樺西里的頭髮,憐愛地低聲喚著:“我心愛的痴兒。”

淑英的心跳得更厲害,臉微微地發紅了。她想:真有這樣的事?這不再是她常常讀到的西洋小說裡的描寫,而是擺在她眼前的真實的景象了。她覺得樺西里和安娥是一對有血有肉的男女,並不是張惠如和陳遲所扮演的兩個腳色。那兩個人所表現的熱情的場面震撼了她的心,給她開啟了一個新的眼界。她有點害怕,但又有一點希望。她注意地看著在舞臺上展開的悲劇。

窗外響起了罷工工人的歌聲和遊行群眾的腳步聲。安娥和樺西里走到窗前去看。安娥非常高興地說:“……好看得很。

這許多工人很整齊的,慢慢地向前走去。我看他們都懷著一片誠心……”但是樺西里忽然急迫地說:“你沒聽見那邊的馬蹄聲?”安娥心平氣和地張望著,忽然驚恐地大聲叫道:“馬兵裝上子彈了。”後來又說:“我們的人不住地前進……他們只管唱。他們唱著向前進。不怕馬兵的槍。他們不住地向前進。”

這時窗外廣場上腳步聲愈走愈近。這是許多人的腳步聲,但是非常整齊,裡面還夾雜著一片沉鬱的歌聲。阿姨媽躬著腰走進房間,走到窗前。她和著窗外歌聲唱起來,安娥同樺西里也跟著唱下去。三個人唱得正起勁,忽然外面起了一排槍響,於是歌聲停止了,而奔跑哭喊的聲音響成了一片。廣場上人聲十分嘈雜,還有人在狂叫“救命”。接著又是一排槍響。人聲、馬蹄聲雜亂地撲進房來。

樓下男賓座裡起了一陣騷動,有些人惡聲罵起來。

“琴姐,怎樣了?”淑英膽小地靠著琴的肩膀,抓住琴的一隻手,顫抖地低聲問道。她的臉上現著驚恐的表情。

“不要怕,這是演戲,”琴極力壓住自己的激動親切地安慰淑英道。

“安娥。……安娥。”樺西里痛苦地狂喊道。在這喊聲的中間還接連響了幾排槍聲。安娥悲憤地叫道:“我們太遲緩了。

應當加倍努力。”

樓下的觀眾忽然瘋狂地拍起掌來。

樺西里拉著安娥的手,苦惱地說:“我不願意失掉你……”忽然阿姨媽哭著跑進房來說:“天呀。蘇沙被刺刀刺傷了。”蘇沙便是先前那個少年的小名。樺西里急得滿屋跑,口裡喚著“蘇沙。”阿姨媽又走了出去。安娥煩惱地說了一句:“無處不是苦惱。”於是樺西里發狂地說:“安娥,我們去罷。

我們逃走罷。快,快……”但是門鈴響了。樺西里去開門,領了先前來過的那個工人服裝的葛勒高進來。葛勒高就在門口說:“時候已到了,輪著我們了。必須要……現在滿街是血。

死了多少人,還不曉得。……一定,後天。”樺西里應道:“一定後天。”葛勒高又說:“園街同宮街兩條路。”樺西里爽快地答道:“我到園街。”葛勒高說:“好,東西全預備好了。”

他跟樺西里握了手,悄悄地走了出去。樺西里一個人在門前站了許久。安娥走過去問道:“什麼事?”樺西里回答說是一件不要緊的事情。安娥把他半拉半扶地送到睡椅前面,兩人並肩坐下。安娥忽然驚問道:“樺西里。你為什麼打戰?”樺西里靠在安娥的身上,疲倦地說:“讓我的頭枕著你……”安娥說:“我搖著你睡罷。”樺西里昏迷似地說:“只要一刻工夫就好。”安娥柔聲阻止道:“不要響,閉嘴。”

整個戲園的觀眾都注意地望著舞臺,痴呆地凝視、傾聽那兩個人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他們想知道一個究竟。然而布幕不快不慢地合攏了,它掩蓋了一切。於是爆竹似的掌聲響遍了全個戲園。

“琴姐,我要哭出來了,”淑英含著眼淚對琴微笑道。

“我也是的,這個戲太動人,”琴一面摸出手帕揩眼睛,“叫人看了就覺得是真事情一樣。”

“這種事情我以前做夢也沒有想到,”淑英激動地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