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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頌成湯,歌頌秦始皇,歌頌明太祖。他曾說過:三代至秦,渾沌之再闢者也,其創制立法,至今守之以為利。史稱其得聖人之威。使始皇有賢子,守其法而益振之,積至數十年,繼宗世族,變夷已盡,老師宿儒,聞見悉去,民之復起者,皆改心易慮,以聽上之令,即有劉項百輩,何能為哉!惜乎扶蘇仁懦,胡亥稚蒙,奸宄內發,六國餘孽尚存,因天下之怨而以秦為招,再傳而蹙,此始皇之不幸也。假令扶蘇不死繼立,必取始皇之法紛更之,以求復三代之舊,至於國勢微弱,強宗復起,亦必亂亡。後世儒者,苟見扶蘇之諫焚書坑儒,遂以為賢,而不知亂秦者扶蘇也。高皇帝以神武定天下,其治主於威強,前代繁文苛禮,亂政弊習,剗削殆盡,其所芟除夷滅,秦法不嚴於此矣。又渾沌之再闢也。懿文仁柔,建文誤用齊、黃諸人,踵衰宋之陋習,日取高皇帝約束紛更之,亦秦之扶蘇也。建文不早自敗,亦必亡國。幸賴成祖神武,起而振之。歷仁、宣、英、憲、孝,皆以剛明英斷,總攬乾綱,獨運威福,兢兢守高皇帝之法,不敢失墜,故人心大定,而勢有常尊。至於世廟,承正德群奸亂政之後,又用威以振之,恢皇綱,飭法紀,而國家神氣,為之再揚。蓋人心久則難變,法之行,不可慮始,即有不便於人者,彼久而習之,長而安焉,亦自無不宜矣。三代惟商之規模法度,最為整肅,成湯、伊尹,以聖哲勇智,創造基業,其後賢聖之君六七作,故國勢常強,紂雖無道,而周取之甚難。以文、武、周公之聖,世歷三紀,始得帖然順服,蓋天下之歸殷久矣。餘嘗謂本朝立國規模,大略似商,周以下遠不及也。列聖相承,綱維丕振,雖歷年二百有餘,累經大故,而海內人心,晏然不搖,斯用威之效也。腐儒不達時變,動稱三代云云,及言“革除”事,以非議我二祖法令者,皆宋時奸臣賣國之餘習。老儒臭腐之迂談,必不可用也。(文集十一《雜著》)

《雜著》不知是哪一年度著作,從太祖洪武元年,到穆宗隆慶元年,恰恰二百年,所以這一段是隆慶二年以後寫的了,或許是和《陳六事疏》同時或略後。在這一段時間裡,居正希望穆宗做成湯,他自己也準備做伊尹。但是居正底《陳六事疏》,和《論政事疏》一樣,沒有達到應有的希望。事情再簡單沒有,穆宗不是成湯,不是秦始皇,不是明太祖、成祖,連帶不是世宗,他只是一個寬厚的君主,談不上“總攬乾綱,獨運威福”。當然,居正顯然地憧憬到景帝任用於謙的故事。那時只要有一個負責的大臣,國家一樣地可以轉危為安,但是隆慶二年,整個的國家,在粉飾太平的當中,皇帝對於居正,未必象景帝那樣的信任,而且內閣還有李春芳、陳以勤這幾位大臣,一切的大權也輪不到居正。等待,等待,居正還得等待。他所得的只有硃批“覽卿奏,俱深切時務,具見謀國忠懇,該部、院看議行”二十個字。

成效不能說是沒有的。都御史王廷復振紀綱,重詔令二事,分為八條。戶部尚書馬森議固邦本事,言財用之當經理者十條。兵部尚書霍冀議飭武備事,一議兵,二議將,三議團練鄉兵,四議守城堡,五議整飭京營;又奏請親臨大閱。一切都是空文。

但是畢竟還有一些成績,這便是省議論。隆慶二年八月以後,議論少得多了。居正自己屢次說過:近來士習人情,似覺稍異於昔,浮議漸省,實意漸孚。鄙人疏發其端,而太宰公力助之。太平之休,庶幾可望,但不知後來何如耳。(書牘一《答中丞梁鳴泉》)

近來士習人情,似覺稍異於昔。李石翁寬和沈靜,斡握機衡,僕亦竭其芬鈍,以共相疏附,詩所謂“伯氏吹壎,仲氏吹篪”者,或庶幾焉。(同卷《答御史顧公曰唯》)

近來士習人情,紀綱法度,似覺稍異於昔,實自小疏發之,然忌我者,亦自此始矣。念既已深荷重任,義當直道正言,期上不負天子,下不負所學,遑恤其他。(同卷《答奉常羅月岩》)

太宰指吏部尚書楊博,李石翁即李春芳,字石麓。本來從嘉靖末年起,內閣裡面,種下鬥爭的種子,許多議論發生了,“或一事而甲可乙否,或一人而朝由暮蹠”,這是事實。現在高拱去了,徐階去了,吏部尚書有老成練達的楊博,內閣首輔有寬和沈靜的李春芳。一切的風波平定下來。不過這只是暫時的停止,到隆慶三年的秋天,風波又起,以後波濤洶湧,直到隆慶六年的秋天。隆慶四年,居正曾說:“聲容盛而武備衰,議論多而成功少,宋之所以不競也,不圖今日,復見此事。僕不度德量力,欲一起而振之,而力不從心,動見齟齬,茹堇懷冰,有難以言控者,唯當鞠躬盡瘁,以答主知而已。其濟與否,誠不可逆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