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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袋子,抓了一小把給隊長,說:

“隊長,就這麼多了,你拿回去熬一鍋米湯吧。”

隊長連聲說“夠了,夠了。”

隊長讓家珍把米放在他口袋裡,然後雙手攥住口袋嘿嘿笑著走了。隊長一走,家珍眼淚馬上就下來了,她是心疼那把米。看著家珍哭,我只能連連嘆氣。

這樣的日子一直熬到收割稻子以後,雖說是欠收,可總算又有糧食了,日子一下子好過多了。誰知家珍的病越來越重了,到後來走路都走不了幾步,都是那災年把她給糟踏成這樣的。家珍不甘心,幹不了田裡活,她還想幹家裡的活。她扶著牆到這裡擦擦,又到那裡掃掃,有一天她摔倒後不知怎麼爬不起來了,等我和鳳霞收工回到家裡,她還躺在地上,臉都擦破了。我把她抱到床上,鳳霞拿了塊毛巾給她擦掉臉上的血,我說:

“你以後就躺在床上。”

家珍低著頭輕聲說道:

“我不知道會爬不起來。”

家珍算是硬的,到了那種時候也不叫一聲苦。她坐在床上那些日子,讓我把所有的破爛衣服全放到她床邊,她說:

“有活幹心裡踏實。”

她拆拆縫縫給鳳霞和有慶都做了件衣服,兩個孩子穿上後看起來還很新。後來我才知道她把自己的衣服也拆了,看到我生氣,她笑了笑說:

“衣服不穿壞起來快。我是不會穿它們了,可不能跟著我糟蹋了。”

家珍說也給我做一件,誰知我的衣服沒做完,家珍連針都拿不起了。那時候鳳霞和有慶睡著了,家珍還在油燈下給我縫衣服,她累得臉上都是汗,我幾次催她快睡,她都喘著氣搖頭,說是快了。結果針掉了下去,她的手哆嗦著去拿針,拿了幾次都沒拿起來,我撿起來遞給她,她才捏住又掉了下去。家珍眼淚流了出來,這是她病了以後第一次哭,她覺得自己再也幹不了活了,她說:

“我是個廢人了,還有什麼指望?”

我用袖管給她擦眼淚,她瘦得臉上的骨頭都突了出來。我說她是累的,照她這樣,就是沒病的人也會吃不消。我寬慰她,說鳳霞已經長大了,掙的工分比她過去還多,用不著再為錢操心了。家珍說:

“有慶還小啊。”

那天晚上,家珍的眼淚流個不停,她幾次囑咐我:

“我死後不要用麻袋包我,麻袋上都是死結,我到了陰間解不開,拿一塊乾淨的布就行了,埋掉前替我洗洗身子。

她又說:“鳳霞大了,要是能給她找到婆家我死也閉眼了。

有慶還小,有些事他不懂,你不要常去揍他,嚇唬嚇唬就行了。”

她是在交待後事,我聽了心裡酸一陣苦一陣,我對她說:

“按理說我是早就該死了,打仗時死了那麼多人,偏偏我沒死,就是天天在心裡唸叨著要活著回來見你們,你就捨得扔下我們?”

我的話對家珍還是有用的,第二天早晨我醒來時,看到家珍正在看我,她輕聲說:

“福貴,我不想死,我想每天都能看到你們。”

家珍在床上躺了幾天,什麼都不幹,慢慢地又有點力氣了,她能撐著坐起來,她覺得自己好多了,心裡高興,想試著下地,我不讓,我說:

“往後不能再累著了,你得留著點力氣,日子還長著呢。”

那一年,有慶唸到五年級了。俗話說是禍不單行,家珍病成那樣,我就指望有慶快些長大,這孩子成績不好,我心想別逼他去唸中學了,等他小學一畢業,就讓他跟著我下地掙工分去。誰知道家珍身體剛剛好些,有慶就出事了。

那天下午,有慶他們學校的校長,那是縣長的女人,在醫院裡生孩子時出了很多血,一隻腳都跨到陰間去了。學校的老師馬上把五年級的學生集合到操場上,讓他們去醫院獻血,那些孩子一聽是給校長獻血,一個個高興得像是要過節了,一些男孩子當場捲起了袖管。他們一走出校門,我的有慶就脫下鞋子,拿在手裡就往醫院跑,有四、五個男孩也跟著他跑去。我兒子第一個跑到醫院,等別的學生全走到後,有慶排在第一位,他還得意地對老師說:

“我是第一個到的。”

結果老師一把把他拖出來,把我兒子訓斥了一通,說他不遵守紀律。有慶只得站在一旁,看著別的孩子挨個去驗血,驗血驗了十多個沒一個血對上校長的血。有慶看著看著有些急了,他怕自己會被輪到最後一個,到那時可能就獻不了血了。他走到老師跟前,怯生生地說:

“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