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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大夥放心吧,縣長說了,只要他不餓死,大夥也都餓不死。”

那一個月的雨下過去後,連著幾天的大熱天,田裡的稻子全爛了,一到晚上,*鞝倒�*是一片片的臭味,跟死人的味道差不多。原先大夥還指望著稻草能派上用場,這麼一來稻子沒收起,稻草也全爛光了。什麼都沒了,隊長說起來縣裡會給糧食的,可誰也沒見到有糧食來,嘴上說說的事讓人不敢全信,不信又不敢,要不這日子過下去誰也沒信心了。

大夥都數著米下鍋,積蓄下來的糧食都不多,誰家也不敢煮米飯,都是熬粥喝,就是粥也是越來越薄。那麼過了三、兩個月,也就坐吃山空了。我和家珍商量著把羊牽到城裡賣了,換些米回來,我們琢磨著這羊能換回來百十來斤大米,這樣就可以熬到下一季稻子收割的時候。

家裡人都有一、兩個月沒怎麼吃飽了,那頭羊還是肥肥的,每天在羊棚裡中咩咩叫時聲音又大又響,全是有慶的功勞,這孩子吃不飽整天叫著頭暈,可從沒給羊少割過一次草,他心疼那頭羊,就跟家珍心疼他一樣。

我和家珍商量以後,就把這話對有慶說了。那時候有慶剛把一籃草倒到羊棚裡,羊沙沙地吃著草,那聲響像是在下雨,他提著空籃子站在一旁,笑嘻嘻地看著羊吃草。

我走進去他都不知道,我把手放在他肩上,這孩子才扭頭看了看我,說:

“它餓壞了。”

我說:“有慶,爹有事要跟你說。”

有慶答應一聲,把身體轉過來,我繼續說:

“家裡糧食吃得差不多了,我和你娘商量著把羊賣掉,換些米回來,要不一家人都得捱餓了。”

有慶低著腦袋一聲不吭,這孩子心裡是捨不得這頭羊,我拍拍他的肩說:

“等日子好過一些了,我再去買頭羊回來。”

有慶點點頭,有慶是長大了,他比過去懂事多了。要是早上幾年,他準得又哭又鬧。我們從羊棚裡走出來時,有慶拉了拉我的衣服,可憐巴巴地說:

“爹,你別把它賣給宰羊的好嗎?”

我心想這年月誰家還會養著一頭羊,不賣給宰羊的,去賣給誰呢?看著有慶那副樣子,我也只好點點頭。

第二天上午,我將米袋搭在肩上,從羊棚裡把羊牽出來,剛走到村口,聽到家珍在後面叫我,回過頭去看到家珍和有慶走來,家珍說:

“有慶也要去。”

我說:“禮拜天學校沒課,有慶去幹什麼?”

家珍說:“你就讓他去吧。”

我知道有慶是想和羊多呆一會,他怕我不答應,讓他娘來說。我心想他要去就讓他去吧,就向他招了招手,有慶跑上來接過我手裡的繩子,低著腦袋跟著我走去。

這孩子一路上什麼話都不說,倒是那頭羊咩咩叫喚個不停,有慶牽著它走,它時時腦袋伸過去撞一下有慶的屁股。羊也是通人性的,它知道是有慶每天去餵它草吃,它和有慶親熱。它越是親熱,有慶心裡越是難受,咬著嘴唇都要哭出來了。

看著有慶低著腦袋一個勁地往前走,我心裡怪不是滋味的,就找話寬慰他,我說:

“把它賣掉總比宰掉它好。羊啊,是牲畜,生來就是這個命。”

走到了城裡,快到一個拐彎的地方時,有慶站住了腳,看看那頭羊說:

“爹,我在這裡等你。”

我知道他是不願看到把羊賣掉,就從他手裡接過繩子,牽著羊往前走,走了沒幾步,有慶在後面喊:

“爹,你答應過的。”

我回頭問:“我答應什麼?”

有慶有些急了,他說:

“你答應不賣給宰羊的。”

我早就忘了昨天說過的話,好在有慶不跟著我了,要不這孩子肯定會哭上一陣子。我說:

“知道。”

我牽著羊拐了個彎,朝城裡的肉鋪子走去。先前掛滿肉的鋪子裡,到了這災年連個肉屁都看不到了,裡面坐著一個人,懶洋洋的樣子。我給他送去一頭羊,他沒顯得有多高興。

我們一起給羊上秤時,他的手直哆嗦,他說:

“吃不飽,沒力氣了。”

連城裡人都吃不飽了。他說他的鋪子有十來天沒掛過肉了,他的手往前指了指,指到二十米遠的一根電線杆,說:

“你等著吧,不出一個小時,買肉的排隊會排到那邊。”

他沒說錯,才等我走開,就有十來個人在那裡排隊了。米店也排隊,我原以為那頭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