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陳璘聞報笑道,“鄧將軍為何還沒有到呢,快讓他進來!”
一名軍官進入帥艙跪倒,口稱死罪不起,陳璘預感到起了變故,於是收起滿臉的笑容,嚴肅地直接問道:“為什麼鄧將軍沒有來?”
“啟稟大人,鄧將軍乘朝鮮快船追殺倭賊,不幸被我軍火箭誤擊,又被群倭趁勢攢攻,力戰身死!末將救護不周,望大人賜我等死罪!”
陳蠶、季金、陳九經等人不約而同地發出驚呼,陳璘頓覺心如刀割,他猛地站起身子,怔了怔,又無力地緩緩坐下,擺手道:“你無罪,起來吧。海戰不比陸戰,連本帥都差點遇險,混戰中誤擊是難免的事情,鄧將軍以死報國,其功至偉,眾軍奮力殺敵,同樣忠勇可嘉。”
“謝大帥!”那名指揮急忙稱謝,然後奏道,“鄧將軍殉國後,末將及諸部屬悲憤莫名,奮勇殺入敵陣欲為之報仇,賴眾將士用命,鄧總兵在天之靈佑護,竟讓我等捕獲一艘倭人巨船,抓到倭將兩名,現在艙外聽候發落!”
“押他們進來!”陳璘怒喝道,幾名軍官立刻衝出船艙,拖死狗似地拽進兩名五花大綁的倭將,摁倒在地。眾人細看,見這兩人約在40上下,身上帶傷,神情沮喪;扔在一旁的牛角頭盔和精良鎧甲,說明了此二人並非一般小卒。
“給他們紙和筆,讓他們寫出自己的名字!”一名幕僚將紙筆遞到二人面前,又在上面寫了問詢的話,那二人互相看了看,假裝不識漢字,身後眾軍立刻拳打腳踢,二人沒奈何,只得各自寫了。幕僚收回供狀,只能認出其中的漢文,於是稟道:“大人,這兩名倭酋一人叫做什麼正成,一人叫做什麼秀政。”陳璘面無表情,點了點頭道:“押下去。”眾軍一擁上前,將這兩名日本武士拖了下去。
(注:據筆者考證,參加侵朝戰爭的日本名將謂秀政、正成者共四人,其中兩人在後來的日本歷史中出現過,應該是回國了;還有一人下落不明;一人陣亡在文祿之役。露梁海戰中俘獲的平秀政、平正成,估計不是假冒,就是另有其人,官職可能相當於明軍中的遊擊、參將之類,不是日本戰國中的著名將領。)
這時各船將領紛來彙報戰果,陳璘聽說沒有擒住島津義弘,頗感遺憾,陳蠶寬慰道:“或許那廝早已葬身大海,要不就是被朝鮮軍俘獲了。”陳璘捋須點頭,問道:“李舜臣將軍為何不來?我正想與他把盞言歡,共慶勝利。”話音未落,只見一名中軍官入內稟報道:“朝將李莞在外求見!”
“有請!”
隨著話音,只見李莞頭戴白孝進來,撲通跪倒在地,哽咽著說道:“小將李莞拜見陳大人。”
“賢侄請起。”陳璘先是愕然,即而讓其起身,可是聲音卻有些發抖了,似乎預感到了什麼。這時只聽李莞道:“我軍在激戰中曾經擊沉倭酋旗艦一艘,想那島津義弘狗賊已經隨船沉入海底,特來告之元帥。”
“哦,哦。”陳璘魂不守舍地應道,眼神中滿是期待和憂慮,靜候下文,身邊眾將同樣沉默不語,都看著一身孝衣的李莞。
李莞抬頭看了看大夥,張了張嘴再也忍不住,終於失聲痛哭起來,陳璘見狀不用問,也已經知道出了甚事,當下大叫一聲:“賢弟呀,你你!”喊罷身子向後一仰,咕咚倒在地上。“大帥!”陳九經、李莞等人忙搶前救護,用涼水浸面,陳璘好半天才悠悠醒轉。
鄧子龍之死已經讓他心中極為悲痛,只是強自忍耐而已,這時又知李舜臣陣亡,這怎能不讓他深受打擊,不禁長嘆一聲潸然淚下!
眾將慌作一團,一時圍在他身邊不知說什麼好,李莞泣聲道:“請大人節哀,我叔父雖然不幸殉難,可是今天這場露梁大捷,足已告慰其在天之靈,今天是喜慶的日子,是勝利的日子,您應該高興才對啊!”
“高興,高興!”陳璘含淚點頭,努力掙起身子,一手拉著李莞,一手拉著陳九經走出船艙,眾將緊隨其後,眾人迎風站在甲板上。
望著海面上無數日軍浮屍和戰船殘骸,陳璘感慨萬分,吩咐道:“拿酒來!”有衛士端上美酒,陳璘傾了一盞捧在手中,低聲祝福道:“李賢弟,雖然你我已經天上人間,相見無期,可是這杯酒我仍然要敬你,有這葬身露梁海的上萬名倭賊陪祭,你必將微笑而去,你的英名風采,必將流傳後世,萬古長青!”祝罷一探手,把這杯酒澆入泛著血紅色的海水之中。
狂飈著的露梁海,慢慢地回覆了平靜。伴著雄渾的號角和嗚咽的鷗鳴聲,聯軍艦隊揚帆起錨,再次踏上征途……
正文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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