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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陽光也見不到。那個長走廊白天就和夜晚一樣,黑咕隆咚,點燈也只能照出周圍有限的一團光亮,照不到的地方仍然一片漆黑。除非十幾戶人家同時開燈。那條長走廊還有老鼠,老鼠不怕人,走起路來邁方步,人走到它旁邊也不給人讓路,倒是人得給它讓路。有時候黑燈瞎火地邁進走廊,不小心就會踩到它,只有踩到它時它才很不滿意地躲一躲,倒是把你嚇了個夠嗆。女兒就在這個環境中到了9個月時還不能自己翻身。鈣片服量天天遞增,卻還是健康不起來。

好容易搬了新居,卻因為排號排在了最後,沒有選擇餘地,又住進廂房。

還是缺少陽光,她還是感冒不止。

新居的走廊也是頗值得回味的。沒有廳,一進門得拐3個彎才能進到廚房。走廊細如雞腸,兩個人不能同時過。幸虧妻子過瘦。我那時好歹有個寫作間,儘管它只有4平米。在那個寫作間一坐下,我就定定地瞅著曲裡拐彎的走廊,越瞅越憋屈,越瞅越來氣。

我對城市的走廊真正的反感是在醫院裡。醫院的走廊要比我家的走廊寬闊亮堂。但是,流行性感冒一來,前來打針的孩子擠不進病房就都湧到了走廊,走廊便成了病房。木板長凳子坐著一排掛滴流的孩子,來得早的給你個滴流瓶架,來的晚的沒有地方放架,滴流瓶就得由家長舉著。天氣悶熱,一個孩子旁邊立著一個家長,孩子煩躁大人更煩躁,加上有的孩子營養太好,血管過細,針頭進不去,孩子就哭,孩子一哭,家長就生氣了,加之護士缺乏經驗也缺乏耐心,你就瞧好吧。最折騰我的是有一次女兒的滴流沒打完,妻子又掛上了,我就得在走廊裡同時照顧兩個病號。那時候我覺得喘不上氣了。我沒有多餘的空間挪動腳步,想往牆上靠一靠,恰好在這時,我看到一位患者往牆上抹鼻涕。於是,牆上那些個黑道道在我看來都是鼻涕狀了,我以最大的剋制力迫使自己沒有嘔吐出來。事後,什麼時候想起來就什麼時候想吐。

我在西行的列車上對女兒所以放心不下,主要是怕女兒感冒,怕女兒去醫院掛滴流。那個走廊太讓我想而卻步了。別說是病人,就是沒有病,進了那條走廊也得感染上病的。我那天離開走廊就差一點昏倒。我永遠不會忘記一出走廊大門,迎面過來的那股風清爽甜蜜得把我渾身吹得成了一張透明的紙了。時過境遷,那種感覺我在城市裡再也找不到了。我試圖到湖邊,到公園,到小樹林,到花房,甚至我在假日專程去往海邊,我也仍然無法感受到那種風了。小時候我是在海邊長大的,我熟悉海邊的風,有那麼一股腥潮味兒,怎麼聞也聞不夠。可是,現在城市的海邊,風中已經沒有了那股好聞的腥潮味兒,不知為什麼我總是從海邊嗅出一股人體的汗氣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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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元舉的西部情結……《西部生命》(4)

城市的人太多了,再好的地方,人一多,就不那麼好了。人滿為患。我們的城市

有哪一座不是因為人員太多而破壞了城市原有的美麗呢?

有著東方威尼斯之稱的蘇州城,無論人文文化還是自然景觀無不令人神往,可是,真正到了那裡,你就會為城市裡的一條條發臭的河流而大敗胃口。

十里秦淮河當年是一派“槳聲燈影”,可是現在呢?那河水被陽光曬得直冒泡,每冒出一個水泡就躥出一股烏黑的淤泥,就是一股臭水味兒。距河數十米你都能聞到這股臭水味兒。可是,水再臭,臨河的大酒店也照樣生意興隆,夫子廟的人也照舊那麼多。就連九寨溝也不時可以看到塑膠垃圾,如此下去,我們的風景區還能保持幾年?

越是美好的景緻,就越怕汙染,就越容易汙染,可謂皎皎者易汙。而河西走廊則不怕汙染,也不可能汙染。因為這裡沒有人。沒有人的河西走廊顯得格外豪放,格外大氣。

放眼望去,無遮無掩,無羞無澀,光光亮亮,漾漾蕩蕩,那每一片地方都散發著陽光,好像陽光就是從那大面積的光禿地面生髮出來,輝耀天際。再麻木的空間也不能不受到感動,再孤獨再沉鬱的心靈也不能不被這熱烈奔放的大走廊所融化。我感到我的心地霍然開了一道縫,大戈壁的陽光洶湧而入。那條白俄麵包作坊間壁出的黑暗長走廊燦亮了;那條細如雞腸的拐出三道彎的走廊開啟了,一片通透的舒暢;那條擠滿患者的走廊呈扇形狀隨著戈壁陽光的鋪排而亮堂起來。這時候,我清晰地感覺到了,我內心那由城市擠壓的一個潮溼發黴的角落,衝著戈壁大走廊敞開來,在戈壁的陽光下曝曬。曬得我陣陣作痛也曬得我興奮無比。我渴望著回到古戰場,渴望著面前出現那山崩般激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