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歡鬧事,必死無疑。史君毅應對有過,當死。蔡濤火上澆油,一樣該死。”大帥又嘆了口氣,“可今時不同往日,此三人皆是俊傑,我老了啊,下不了手。”
“一百軍棍足以殺威。”我看著大帥的銀髮,輕輕道。
“鄭歡非大將之才啊……”
“卻是一員猛將。”我笑道。
“剛而易折。”大帥苦澀一笑,“小明以為十年之後誰人能繼我之位?但說無妨。”
我略微沉思,看著大帥道:“十將之中,明只知其三。李渾輕敵不敏,且上賊船,自然沒有可能。曹彬剛勇有餘,智略不足,其成就不過是員戰將。倒是金繡程,有將帥之風,只是……”
“城府極深?”大帥替我補完了句子。
我沒有答話。
“將有智將、猛將、怯將、庸將之分,此四等將軍只可領兵。還有一等,統領不過十人,卻能翻天覆地,此等人便是帥!帥者,領將之將也。若是城府不深,如何領將?”大帥微微一笑,“倒是你,出於虛先生門下,人心機變還未滿師啊。”
師父也曾這麼說,難道我還沒有進步?
“等鄭歡傷好了,我們也該走了,好好休息吧。”大帥仰躺在座椅上,緩緩說道。
我知道大帥已經決定用合朝廷心意的方式平叛,默默退了出去。
“去看看鄭將軍吧。”我對戚肩說。
戚肩腳步略微頓了頓,還是故作鎮定地推我往正威營去了。
鄭歡的一百軍棍剛剛打好,被人抬進營帳,見我在裡面,微微動了動嘴唇,沒有說話。
我上前把了把鄭歡的脈象,平實中厚,顯然一百軍棍沒有打實。
“鄭將軍傷了經脈,可要好好休息,切莫動氣。”我配合道。
鄭歡蠕動嘴唇,演技十足。
我沒再說什麼,讓戚肩推我回去。
看來出關的日子不遠了。
鄭歡的傷還沒好,陽關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他叫張泰。
“咱家是來監軍的,諸位將軍好生替聖上效力,咱家自當舉薦。”他扯著公鴨嗓子,說著。
大帥面無表情,不發一語。
本朝不是沒有過監軍,不過從來沒有宦者監軍,這可以說是對領兵大將的侮辱。
武將不同文官,不會給他好臉色看。張泰自己也一定覺得有些不妥,瞟了我兩眼,扭頭掏出手帕,掩著嘴輕聲道:“怎麼殘廢也坐在這裡……”
軍帳裡本來就安靜,他的聲音又刺耳,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我早就已經習慣了,處之泰然,看到幾個將軍憤憤之色,還有些欣慰。
“連閹人都坐在這裡……”有人一樣輕輕地說道。
“誰說的!”張泰叫了起來。
當然沒人理他。
“誰說的!敢說不敢認,算什麼男兒!”
“本將說的!如何!”王寶兒站了起來。
我有些吃驚,剛才的聲音並不是王寶兒的。
“這裡站著的都是朝廷大將,正三品校尉銜,你一個閹人,憑什麼坐著!給我站起來!”王寶兒性子火爆,一聲猛喝居然嚇得張泰跳了起來。
張泰是個真正的小人,出醜也不知恥,又急急坐下,手出蘭花指:“咱家可是監軍,有先斬後奏之權,來人,給我拖出去杖責五十!”
我覺得有些噁心。
“來人!”張泰又叫了一聲。
連他的護衛都沒有理他。
大帥清了清喉嚨,道:“開始軍議,斥候何在?”
“卑職在。”門口一個候著的軍士轉身進來,單膝跪稟,“卑職等已經探清路線,沙盤正在製作中。”
“儘快呈上。”
“領命。”斥候又轉身出去了。
剛才的插曲似乎被所有人遺忘了,除了張泰。
過了不久,一張五尺長寬的沙盤抬了進來。
“出陽關後行軍三日可出峽谷入大漠。”斥候點著沙盤,“大漠兇險,只有三條路可到琺樓城。其一,先北上,後南下,行軍三十日,卻是最為保險,一般商旅都走此路。其二,直行,行軍二十二日,隆冬偶有沙暴。其三,先南下後北上,行軍二十七日,路旁偶有流沙。”
“大帥,沙漠廣大,為何只有三條路可走?我軍自當獨闢奚徑,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張泰自以為聰明地說道。
“公公,沙漠廣大,卻異常兇險,若是不走老路,一旦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