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話頭偏給人插出來給截了,範通不禁有些惱火,看到張越略有些明白,他哪有功夫理會那殷勤的掌櫃,忙笑說道:“張公子,我這市舶司提舉實在是忙得很,若不是小女回來的時候提了一句,我竟是不知道老尚書的公子到了寧波。既然來了,家裡已經備辦了酒菜,您可得讓我略盡地主之誼才行。”
一聽到市舶司提舉這五個字,張越自然不會認為對方是失心瘋認錯了人。雖說對於有人識穿自己的身份頗為惱火,但此時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因此他也就客套兩句點了點頭,跟著範通上了馬車。其他人對此情形並不奇怪,而馬欽久卻差點沒咬著舌頭,跟上的時候更是心不在焉險些摔了一跤,直到馬車開始行駛的時候他心裡還在犯迷糊。
那些差役不都說張越是錦衣衛麼,這會兒怎麼成了老尚書的公子?還有,這位寧波市舶司赫赫有名的飯桶大人居然會跑到這裡來接人,訊息也太靈通了些吧?
范家大院在市舶司西頭,外頭看上去尋常樸素,內中卻是五進的院子,越往裡走越敞亮大氣。範通原以為跟來的人全是隨從,等進門之後拐彎抹角開口一問,這才知道中年商人是有名的淮商,另一個年輕人不但是山東方家的族長,還是松江府楊家的女婿。這時候,他愈發摸不清張越這一回到寧波要幹什麼,只能硬著頭皮把人往花廳那邊領。
眾人快到花廳門口的時候,裡邊卻有一個俊秀小廝高高打起了八仙過海紋樣的棉簾子出來,站在門口深深行禮。領頭的範通瞧見那小廝眼熟得緊,府中卻分明沒有這樣一個人,頓時納悶得很,等到懵懵懂懂進門之後彼此讓座,他方才猛然之間驚醒了過來。
那哪裡是什麼小廝,分明是範兮妍女扮男裝!她重新修飾了眉毛鬢角和額角,他剛剛竟是沒有認出來!
第八卷 天子劍 第040章 天子之後,須看儲君
名義上是參理府事,以佐尹丞,但身為應天府治中,張倬並沒有太多事情需要做,因為應天府的屬吏可說得上是全天下所有州縣中最為完備的,比他當江寧知縣的時候更省心。他清楚自己是父以子貴,因此在爭權奪利上頭也沒有多大野心。上任月餘,他用心做事謹言慎行,和上司同僚下屬相處得也還算融洽,平日公務應酬不多,歸家的時候自然而然就早了。
然而這天傍晚,分明已經到了張倬平日回家的時辰,但孫氏卻左等右等卻不見人回來。眼看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她不禁更加焦急,忙吩咐珍珠出去找人去應天府衙打聽究竟。可等到一個小廝走了一趟回來,卻是報說張倬下了晚堂之後早就走了。這下子孫氏頓時猶如熱鍋上的螞蟻,胡思亂想憂心忡忡,甚至連飯都沒心思吃。直到滿桌子飯菜全都涼透了,她等得心急火燎,門上方才傳來了訊息。
“太太,老爺讓人捎回來口信,說是今夜不回來了!”
“不回來?可提過上哪裡去在幹什麼?”
孫氏見那進來報說的婆子只是搖頭,頓時感到心裡噎得慌。即便是當初婆婆做主把英國公送來的兩個丫頭塞給張倬作妾,即便是後來紅鸞有了身孕生了兒子,她都不曾像此刻這樣亂了方寸。夫妻結髮多年,她自忖瞭解丈夫是怎樣的人,自忖自己才是他心裡最重要的人。可這時候他在外頭過夜,竟是隻有這麼一句輕飄飄的話,連個說明由頭都沒有!
她越想越覺得不安,最後還是在杜綰的竭力勸說下,她方才食不甘味地隨便對付著吃了幾口熱好的飯菜,但卻無論如何沒有睡意,最後索性把杜綰留了下來。
一個是半輩子戰戰兢兢剛剛當上婆婆,一個是十幾年浸淫詩書如今初為人婦,但這天晚上彼此倚靠著坐在床頭,彼此身份卻好像倒了過來。一整夜的時間,幾乎都是孫氏在說話,杜綰偶爾插上一句,大多時候都在傾聽。直到天快亮的時候,婆媳倆方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老爺,太太昨晚上留了少奶奶在暖閣過夜,奴婢幾次睡醒都聽到她們在裡頭說話。估摸著到快天亮的時候才睡的。”
“噢,既然如此,那就別驚動了她們,由著她們好好睡一覺。我待會還要去衙門,你去打一盆水來,記住,不要兌熱水。”
“老爺,您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好,若是用冷水一激……”
“照我的吩咐去做。讓人把早飯送上來,我用過之後就走。”
迷迷糊糊聽見外頭的說話聲,杜綰漸漸醒了過來,望了望頭上那頂陌生的帳子,她這才想起自己昨晚上被孫氏留下相陪。偏頭看了看睡得正香甜的婆婆,再憶起她絮絮叨叨說張越的兒時舊事。說那時候一家子的日子,她忍不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