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
對父母她向來是報喜不報憂,說來說去都是那些車軲轆話,我很好我沒事工作身體都很好。
雖然她在和母親聊天時,提到工作兩個字,屢次有哭的衝動,但都咬牙忍住了,為了不在母親面前失態,她找個理由匆匆結束通話。
放下電話,她支起電腦開始收郵件。
過去兩天發生太多的事,她整個人處於飄浮的狀態,完全沒有顧上看一眼收件箱。
其實看不看都那麼回事了,她已經不再是普達集採的BM,也不再是北方區三省一市的代理銷售總監。
昨天的碰頭會上,劉秉康宣佈了三件事。
一是普達的集採並未結束,高層還在努力斡旋,希望能有所挽回,即日起所有關於集採的工作由於曉波負責。
二是譚斌手裡的三省一市,從下週起交接給喬利維,喬利維將擔任整個北方區的Acting銷售總監。
最後就是譚斌的新職位安排,她將擔任New Solution Selling Lead,負責今後所有新方案在各省的銷售。
會議室裡一時鴉雀無聲,每個人都在各自默默消化著這些訊息,各自撥著自己的小算盤。
譚斌坐得端正,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甚至掛著微笑。
她還記得當初接受BM這個職位,就是在這間會議室裡。那時她極其擔心責任和權力的不平衡,會成為她的滑鐵盧。
沒想到一語成讖,結果且比她想像得更加悲慘。
新職位甚至沒有任何級別的標識,只含含糊糊給她一個Lead的頭銜,沒有下屬,沒有任何資源,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就是一個臨時的位置。
以前有過不少先例,往往過不了多久,類似位置上的人就會主動遞上辭職信。
她顯得如此輕鬆,是因為最大的衝擊波已經在劉秉康的辦公室裡遭遇過,此刻才能保持鎮靜。
和劉秉康的談話,像鐫刻一樣烙在她的記憶裡,譚斌相信很久之後她都不會忘記這一幕。
他說:“Cherie,我覺得很難開口,但我不得不說,集採失利,是非常嚴重的事,影響到今明兩年共四千五百萬的銷售,這件事,我們必需有一個Solution……”
譚斌還記得自己問:“能不能給我個解釋?集採失利,我願意承擔責任,但我在北方區的工作,為什麼也被否認?”
“我們必須要面對現實,現實是我們失去了極重要的銷售機會。”劉秉康看著她,“我們必需對員工,對總部有一個令人信服的解釋。”
譚斌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明明是沉重的話題,竟有了要笑的衝動。
集採為什麼失利,他不想和她討論。他要的就是一個結果,一個了結。
想起自己處理方芳事件時,明知方芳替人背了黑鍋,雖然心裡惋惜,但在同意解除合同的檔案上簽字時,下意識裡仍有一絲難得的輕鬆。
因為方芳的離開,於大局完全無礙,卻可以把整件事劃個句號,對所有人有個交待,這是一個相對圓滿的結局。
三年風水輪流轉,今天終於輪到她。
她沒有像方芳一樣被掃地出門,是因為她還有利用價值。
“今年的指標已經很難完成,但明年上半年必須有所補救。Cherie ,我希望你利用New Solution Selling,幫助Local sales team ,把普達省公司從集採中壓下的配置,一個個擠出來。”
劉秉康的臉上,有惋惜,有冀望,也有駕輕就熟的威嚴。
譚斌專注地望著他,神情奇特。
她記得半年前劉秉康還是一張白淨的圓臉,如今卻皮鬆色黯,眼睛下面兩個大眼袋,六個月內像老了七八年,顯然這半年他的日子過得也不如意。
想起一句話,譚斌終於翹起嘴角, 不合時宜地笑起來。
那句話是:有情皆孽,無人不冤。
她心中的悲憤和自怨自艾,就是在這一刻被稀釋淡化。
學藝不精,她願賭服輸。
“我接受新的職位。”她終於說,語氣平靜。
結局已定,再說什麼都是多餘。現在她只有兩條路可選,要麼安靜接受,要麼回去寫辭職信。
後一個不是她的選擇。就算離開,她也會選好下家再走。
賭氣辭職的事,譚斌見過太多,當時圖一個痛快,事後後悔得居多。
都說天下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