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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的樹。進去時,德奧驚訝地感嘆:“我的上帝,我發現了一片森林!”從此,中央公園成了除書店外德奧喜歡並可以去的地方。

有些商店就像是森林,書的森林,德奧之前以為世界上所有的書加起來也沒有這個書店的書多,而且它們竟被擺放在同一個店裡。德奧常在晚上下班後去書店,藉此來沖淡被戈斯用棍子指點的委屈。他在桌子和架子中間逛逛,取下一本書翻翻看,想象自己正在真正地理解並閱讀他們。德奧最喜歡那些擺放了座椅供人歇息的書店,他會在那兒坐一會兒,捧著一本書,希望自己有天能讀懂它。他還發現自己在書店也可以安心地睡一下,但也只能是一小會兒,然後就會有服務員或經理過來把他叫醒讓他出去。

第二章 紐約 1994年(5)

德奧總會花些時間翻翻詞典。他和別人說“嗨”時,很多人用怪怪的眼神看他,可能他發音的方式有點不對。在第83大街的巴諾書店,德奧找到一本標著音標的詞典,而他的口袋詞典上可沒有這麼詳細的標註。看了看音標,他終於知道怎麼回事了:他以前是按照法語發音習慣唸的,所以他把“嗨”念成了“嘻”。德奧在書店轉來轉去,想找到本便宜的有音標的詞典,可是隻有全英文的詞典才有音標。他花了半天的工資買了一本,可這樣詞典也只能解決一半問題。每次聽到一個新詞,他就找人幫他拼寫出來,或是自己猜猜怎麼拼,然後記到筆記本上,回去後再從那本新的英語詞典裡查查怎麼讀。他基本上讀不懂那些英文註釋,所以他就帶著筆記本去書店,找本法英雙語詞典查查那個詞。這個過程很麻煩,但卻是德奧一天中最享受的時光。

晚上空閒的時候,德奧就會邊查詞典邊自己造句,然後寫下來,想想怎麼念。有時他在商店或是和顧客談話時會用上自己造的句子,而對方會看起來一般都會很困惑。儘快如此,可是德奧還是成功地讓一位藥劑師明白——他用了小到別人聽不見的聲音說的——他腳上感染了讓人非常難受的真菌,因為他穿著同一雙潮溼的運動鞋經歷了六個月的逃亡歷程。

德奧離開布瓊布拉時,他的一位醫學院好朋友克勞德同其他被從學校趕出來的年輕人擠在一間公寓,德奧出發前特意記下了那兒唯一一部電話的號碼。他問那些塞內加爾人,能不能在他們公寓裡給克勞德打個電話。他們回答說這太貴了,並告訴德奧他可以在哈林區路邊的電話亭往布瓊布拉打電話。你只要走到路邊一個電話亭,馬上就會有人上前來——一般是個男人——讓你寫下你想打的電話,然後他會拿起話筒撥幾個號。這人通常會轉過身去撥號,這樣你就看不到他輸的什麼號碼。德奧不想知道這些撥電話的人到底是幹什麼的,因為要是他知道他們乾的事情是非法的,他就不想再使用這種服務,可是他還沒找到別的能往蒲隆地打電話的便宜方法。

德奧第一次在街邊打電話時,那人要了他五美元,德奧很不情願地給了他。讓人驚喜的是,電話那頭有人應答。那人用基隆迪語告訴德奧克勞德就是住在那兒,併為他轉接。

德奧得知,布瓊布拉現在的狀況還是很糟糕,內戰還未結束。克勞德和德奧來自同一山區,兩人就好像家人一樣親密。可是那個撥電話的人卻不願意讓他繼續說下去了,他告訴德奧他超時了——雖然德奧聽不懂,但那人的語氣完全表達了這個意思。德奧擺擺手讓他走開。

撥電話的人身邊站了個女人,正舉著用紙袋子包裹的瓶子喝酒,她開始衝著德奧亂七八糟地大吼。德奧正和克勞德說著他會過段時間再打給他,這時,他從余光中看到那女人把酒瓶狠狠地扔向了他。瓶子在他腳邊摔碎爆裂,德奧穿著拖鞋的腳被玻璃碎片扎到,痛得他喊了出來。他憤怒地瞪著那個有些瘋癲的女人,而她卻開始嘲笑起德奧來。德奧氣得攥起了拳頭,看到這兒,有個塞內加爾小商販跑過來抓住他的手,用法語告訴德奧,別和那個女的計較。為什麼是那個女人打他而不是那個撥電話的男人,這是有原因的。

小商販告訴他,在美國,你不能對一個女的動手,要是有女人打你,你最好還是走開。

第二章 紐約 1994年(6)

後來德奧發現,代撥路邊電話這個行當競爭也很激烈,於是他每次打電話都和對方討價還價一番,並幾乎每次都能找到有人願意以三美元、最多四美元的價格讓他打個電話,可這也足足是他一天工錢的三分之一。德奧來時帶的錢早就花光了,而他那點可憐的工資,不管怎麼省著花,都會很快變得空空如也——治療腳疾的殺菌軟膏要花錢,緩解慢性腹痛的抗生素要花錢,吃喝要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