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風雲的信心似乎爆棚了,他下達了一道瘋狂的命令,三城所有義軍於下達命令的第二日起,每日清晨出城列陣,並向敵軍大營方向前進,做出攻擊態勢。若敵軍出營列陣,擺出以逸待勞之架勢,義軍則於午時撤回城中;若敵軍主動迎戰,義軍則急速後撤。總之,義軍要依託堅固城池,輪番、晝夜地侵擾敵軍,疲憊敵軍,伺機尋找攻敵之機。
老虎趴在那裡殺氣騰騰,一群瘦骨嶙峋的餓狼卻不知死活的撲上去挑釁,這不是自尋死路嗎?還妄圖伺機攻擊,不被老虎吃掉就燒高香了。義軍將士們雖然不能理解李風雲的命令,但既然只是去欺騙騷擾敵軍,並沒有生死危險,那就遵從命令出城去攻一攻吧,反正都是裝腔作勢,做出個姿態就夠了。
第二天,各路義軍如約展開攻擊。
李風雲指揮蒼頭軍殺出巨平城,戰鼓一擂,戰陣一擺,幡旆一豎,李風雲單人單騎,橫刀立馬於陣前,白髮狂舞,黑氅獵獵,說不盡的英雄豪氣。
張須陀揮軍迎戰。義軍打到官軍的大營門口,官軍不能不戰,這關係到了官軍計程車氣,也關係到了張須陀的臉面。而尤其讓張須陀動心的是,神秘賊帥白髮大盜終於出現了。這個人走到那,那裡就地動山搖,無論是貴族官僚還是普羅大眾,都深受其害。張須陀在大致瞭解了白髮賊的劣跡後,甚至產生了一個荒誕的預感,此賊或許便是自己勘亂齊魯的最大障礙,是自己所遇到的最強對手。
張須陀的性格有狂傲自負的一面,也有謹小慎微的一面,為認識自己的對手,他親臨前線,親赴陣前觀察。
就在此刻,叛軍卻後撤了。李風雲沒有撤,他依舊橫刀立馬,威風凜凜。在他的身後,徐十三、蕭逸並二十輕騎一字列開,氣勢如虎。
張須陀當即斷定敵軍後撤有陰謀。兩軍對壘了,你這時後撤,陣腳大亂,豈不是找死?叛賊有如此愚蠢?當然不會。眼前這個驕狂不可一世的白髮悍賊,曾大鬧通濟渠兩岸,讓很多軍政官員落馬,中土名將董純便是栽在他的手上,而永城鷹揚府更是全軍覆沒,鷹揚府郎將費淮更是身首異處。如此悍賊,勇略過人,今日敢出戰,必有依仗,巨平城下必有陷阱,就等著自己往下跳了。雖然這個陷阱未必能傷了自己,但傷亡是免不掉的,它會打擊士氣,損害自己的威望,而更重要的是,自己並無意代替段文操傾盡全力剿殺魯郡之賊,自己還要留著力氣回齊郡剿賊。
只是賊人狡猾奸詐,做出臨陣怯戰之假象,這要是不堅決果斷地擊鼓追殺,而是猶豫不決、猶柔寡斷,同樣會影響軍心,而段文操亦會在第一時間獲悉此事,心生怨隙。雙方之間的信任本就有限,段文操因哥哥去世倍受打擊心理上正處在敏感期,一旦他誤會了,再把關隴人與山東人矛盾放在首位,那這一仗不要說愉快合作了,可能還有敗北之危。
張須陀沒有絲毫猶豫,斷然下令,就地列陣,不許追殺。兩害相權取其輕,不該做的事就是不該做。
“明公,某去會會白髮賊。”秦瓊躬身請命。
他既要戰那便戰。這仗一定要打,事關軍心士氣,賊人敢挑戰,敢在兩軍陣前耀武揚威,己方若不迎戰,若不痛擊賊人,若不把賊人的囂張氣焰打下去,己方軍威何在?勇氣何在?主帥張須陀或許能忍,但秦瓊等部屬卻不能忍。該承擔的就得承擔,該奮不顧身的時候就得捨身忘死。
張須陀大感寬慰。有一個能設身處地為自己著想的得力部下,這仗打起來既輕鬆又愉快,得心應手。但就在他生出與秦瓊配合默契之念時,心中卻驀然一動,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戰場上那個白髮飄散、英姿勃勃的神秘賊帥。若此賊單槍匹馬斷後的目的正是要阻止我追擊,那他的目的達到了,只是,他如何做出此等精準預測?他憑什麼斷定我不會追殺?
張須陀神情冷峻、目光陰戾,稍稍思索後揮了揮馬鞭,同意了秦瓊所請。
秦瓊一聲厲叱,戰馬激嘶,狂奔而去。十名親衛緊隨其後,風馳電掣。羅士信、賈閏甫各帶十名輕騎,左右扈從,如風一般卷向戰場。
戰鼓擂動,號旗喧天,地動山搖。
義軍大隊人馬加速撤離,一時人喊馬嘶,漸顯亂象。
蕭逸驚恐不安。第一次上戰場,第一次面對鋪天蓋地如驚濤駭浪般的兩軍戰陣,第一次看到全副武裝的鷹揚騎士高舉馬槊殺氣騰騰地衝過來,心中恐懼之強烈可想而知。蕭逸想逃,想跑,想調轉馬頭狂奔而去,但恐懼像一座山壓在他身上,讓他渾身僵硬,讓他窒息,讓他連挪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他只能無助無奈地看著敵騎在眼前一點點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