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只為換她叫他一聲“奕陽”。
奕陽……
我在心中喊了千遍萬遍,在見到他的瞬間永遠只得一句:王爺。
如今王爺開了口,只要阿四小姐點頭,側福晉的位置空在那裡隨時等候她的大駕光臨,王爺還特別說了:雖說阿四是做側福晉,但身份同正牌福晉一般大——這話是當著我的面說的。
我低著頭連連點頭,一遍遍重複著臣妾知道……臣妾知道……
再無他話。
我……還能說什麼?
在家中時,我也是四小姐,卻無法與他心中那位阿四小姐相提並論,他甚至……甚至不知道我排行老四,我做不了他心中的阿四啊!
如果我努力呢?
有一天他會不會發現我會詩詞歌賦,我有文韜武略,我一點也不比他的阿四差?
只是,我不會喝紅酒,也不愛那股又酸又澀的滋味。
我可以學。
不僅我要學會品紅酒,所有宏親王的女人都得學著喝紅酒,因為她們和我一樣,都是宏親王的女人,她們有義務為我留住他的心。
就像一場拔河,我們幾十個女人與阿四一人比拼,卻無法將宏王爺拉過來。我該嘆命,還是該恨人?
我想恨,卻恨不起來。
她根本沒有把我的男人往她懷裡拽,他就順順溜溜地貼了過去。我能恨誰?我該恨誰呢?
何況,她輕易一遭計策便讓王爺擢升為親王,且備受懿貴妃歡喜。
我開始學會沉默,默默地接受著我的命,我以為這輩子不過爾爾了。
她卻走了,聽說是去找另一個男人了。那段日子,親王整日悶悶不樂。沒關係,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他會好起來的。以他遊戲人間的個性,斷不會為了一個女子而放棄他的歡樂。
我對我的男人還是瞭解的,在她走後的第七天,他招了我為他選進府的一干歌舞妓,什麼詩詞歌賦全都丟到了書案上,他喝著女兒紅聽著女兒歌。
府裡頓時笑聲震天。
他當真愛阿四小姐嗎?
我在心裡不止一次地問過自己,每次疑問竄至心頭,我便會不自覺地搖頭否定。
他不是愛她,只是因為她與尋常女子不同,所以他才會特別眷戀她。
他不是愛她,只是因為她沒有如尋常女子一般纏上他,所以他才會格外想得到她。
他不是愛她,他只是想要得到他想要的快樂。
顯然,我並不是他想要的快樂。
那……為什麼要向先帝要了我做福晉?
有好多次,望著他灑著笑的臉,我都想問他為什麼是我?為什麼他偏偏選中了我做福晉?
只是,我不敢問,怕這問題一旦問出了口,便如同被拍打上岸的泡沫,很快會徹底消失不見。
我忍著疑問,一日日做著我的宏福晉,盡職盡責。
上至兩宮太后,下到親王府裡的太監奴婢,人人都稱我賢德,誇我婉約大氣,說我溫良恭儉讓,真正是夫人中的君子。
每有人在他面前誇獎我,他也總是笑笑,並不做聲。
我知道,我不是他希望中的福晉,可……為什麼要娶我?
這疑問在我心中點上了一把火,歲月讓它熊熊燃燒。
七夕節,我請了母親、三位家姐和一幫外甥、外甥女前來親王府做客。他並無意見,倒著了大總管好生款待,別拘謹了我的家人。
我想,這是他對我幾年來扮演好賢德福晉的一份嘉獎,我安然受了。
孩子們在偌大的王府花園裡嬉笑跑鬧,原本還靜得有些悚然的王府忽然增添了生氣。母親望著一院的外孫、外孫女們,黯然道:容心啊,得不到丈夫,要得到一個兒子,得不到兒子,起碼要得到一個和自己貼心的閨女啊!
我無兒無女,也無丈夫。
望著滿眼的歡娛,我忽然異常寂寞,寂寞得全身冰冷。
沒過多久,一封自杭州來的書信喚走了親王,他一去幾月,回來時身邊多了一張我熟悉的面孔——她——阿四小姐又來了。
這回她沒有住進王府,在京城裡開了家酒鋪,名曰阿四酒鋪。
自酒鋪開張之日起,他夜夜前去報到,我夜夜坐在窗前等他回來。不管他回來得有多晚,我仍是等著他,盼著他,候著他。我是他的福晉啊!這是我該做的本分。
這一等便是幾年,我以為終有一日,我能等到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