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知道,他明白Tim的心意。活在這世上太苦了,Tim和Ivy都是,但是Tim很傻,他把自己的痛苦發洩在別人身上,卻始終找不到出口,而Ivy把痛苦反射回自己身上,也找不到出口。最後的結局,Ivy學會了釋放,替Tim找到了出路,所以他們兩個都得到了救贖,這是最完美的結局。」
「既然是最完美的結局,為什麼你還要改?」
罐子擰了擰他的鼻子。Knob躺在罐子的臂彎裡,扯起了一絲寂寞的笑:
「雖然完美,但是很悲傷啊。」他說。
女王在罐子上臺接戲前就叫了停。但是習齊似乎沒有聽見似的,也或許舞臺下的聲音,對他而言已再不具什麼意義。習齊仍舊在舞臺上轉著、笑著,笑到聲音微啞,兀自沒有停止,他還□□著上身,被留聲機的殘骸絆了一下,就在舞臺上跪倒下來,揮著危險的火炬,對著看不見的觀眾席叫著:
『蘑菇!好多蘑菇!好多燃燒的蘑菇!嘻嘻,嘿嘿!全部燒燬吧!燒燬吧!』
他拖著腳又旋轉、跳躍起來。劇組的人一片靜寂,並不是不想叫住他,而是習齊瘋狂的模樣,竟有一種無法形容的神聖肅穆,那是一個演員,為了他的舞臺、他的戲劇,連他的靈魂也甘願一併燒盡的奉獻,足以令觀者為之憾動。
最後是紀宜看不過去,他擦過罐子衝上了舞臺,抱住了還在旋轉、大笑的習齊,奪下他的火炬,用毯子覆蓋住他□□的上身,
「不要演了,習齊,不要演了,不要演了,求你不要演了……」
他的眼眶漲得通紅,往觀眾席下一看,女王也是一樣,兩眼佈滿血絲。紀宜禁不住流下了眼淚,
「不要演了,不要再演下去了,習齊,再演下去的話,你會……」
但是女王始終沒有說話,劇組的人也都沒有。罐子在舞臺下脫去了上衣,圍上了戲服,看著被紀宜帶下去休息,還不住輕笑著的習齊,一句話也沒說地爬上了舞臺。
習齊和罐子一樣,舞臺以外的時間,也幾乎都不說話、不和任何人交談。直到彩排時間結束,習齊仍然呆坐著,如同被觀戲的主人忘掉的娃娃,一動也不動地待在位置上。直到罐子去搖他,把他帶上機車,習齊才稍微恢復成|人的樣子。
41
公演前夕,罐子仍然照常去打工。他越來越晚歸,時間幾乎都耗在工作上。
習齊已經無心再探究他做什麼工作,但是他看得出來,隨著公演時間越近,罐子就越著急,雖然不至於借酒澆愁,因為他想保持最佳狀態站上舞臺。但是Boss香菸的氣味,這幾天以來充斥著整幢公寓,即使在睡夢中也揮之不去。
肖桓和習齋都沒有人來電話,習齊對他們則是連想,都不太敢去想。一想他就發抖,一想,他就幾乎要發瘋。
埋藏在冰冷土地裡的肖瑜,一定也鑽入了習齋和肖桓的夢裡。
他會怎麼和習齋說呢?會說自己好冷、好痛、好難過嗎?習齊有好幾次好幾次,都好想跑回那個地方,那個埋藏著肖瑜和秘密的洞裡,用十指把泥土掘開、掘深,然後鑽到裡頭,緊緊抱住他的瑜哥,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的身體,從此和他一起永遠待在那裡。
習齊覺得很諷刺,最終把他逼瘋的,竟不是對殺人的內疚,而是對肖瑜這個男人無盡的思念。
如果到什麼地方就能聽見肖瑜的聲音、看見肖瑜的面容,他一定毫不猶豫地追去。
他好想他、好想他,想到心都碎了,腦子也累了。
他已經累了。
學校開學了,藝大又恢復了以往的繁華與熱鬧。習齊在活動中心的轉角,看到了介希樂團公演的宣傳,很陽春的黑色傳單,像是充滿活力的新春小草一般,悄悄長滿了學校的各個角落。對比已經被人撤掉、貼出道歉啟示的介蘭公演,感覺更為強烈。
母貓說:然而她們之中良善的,都已自己結束了性命,罪無可逭的,全都上了絞刑架。請看看我!看看她們!
兩天前的彩排,罐子也是像之前一樣,一結束就背上背袋,呼喚習齊,一副準備去打工的樣子,習齊聽見旁邊的紀宜說了:
「他還是堅持要還那筆錢嗎?」
習齊從肖瑜的幻影中抬頭,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就連紀宜的臉,看起來也好陌生,
「那天……就是第一次去會館排練前,我和罐子聊了一陣子。」
紀宜坐在他身邊,彷佛特意要吸回他對於人世的注意力,用溫和的嗓音說著。習齊仍舊毫無焦距地望著他,紀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