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這樣下去了。過去是齊哥不好,拜託你,停止這種行為,我……我想辦法替你換所學校,或是你要休學回家都好,這次齊哥一定會幫你辦到,不要再和別做這種事……」
「齊哥,你還是一樣耶。」習齋打斷了他的話,笑著彎下了腰:「總是說一些不可能做到、不符合現實,像是演戲一樣的漂亮話。也罷,這就是齊哥可愛的地方嘛!」
習齋無神的眸稍稍抬起,正對著習齊的方向,他揚起了唇角:
「何況說到那種事情,齊哥不是也做得挺多的?就在家裡,和瑜哥和桓哥?」
習齊臉色頓時慘白:「你知道……」
習齋哈哈大笑起來,「我知道?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拜託,在同一個屋簷下耶!齊哥,就算我不是盲人,沒有過人的聽力,光是看瑜哥他們對你的態度,白痴也都知道吧?而且在上高中前,我還不是全盲咧,桓哥看你的表情,誰都知道他有多肖想你的肉體。」
習齊連足趾都顫抖起來,但習齋不打算放過他,
「你第一次被他們□□我就知道了,我那時候還在想,啊啊,總算發生這種事了啊?齊哥,你真的不能怪他們,你的叫聲和哭聲實在太犯規了,連我這麼小的年紀,都差點有反應了。難怪桓哥他們會食髓知味,怎麼也不肯對你放手。」
習齋轉動輪椅,再一次面對著已然呆滯、空白,連淚也流不出來的習齊,溫暖的十指,慢慢地爬上他的頰,
「不過他們也太過份了,發現齊哥一次比一次瘦,我也很心疼。吶,齊哥,你應該很痛苦、很難受吧?每天都在哭吧?真可憐。」習齋溫柔地望著他的眼睛,
「齊哥,你不要怕,等我有力量了,就快要有了,一定把你從那個可怕的家帶出來,然後下次,換我來讓齊哥哭泣,齊哥只要有我一個人就夠了。」
他伸出了手,順著頰側的線摸上了習齊的頭,哄小孩似地撫了撫。就像那天在醫院裡,習齋的語氣仍舊明亮的令人心折:
「在這之前,齊哥,你就像我說的一樣,保持你原來的善良,無憂無慮、什麼都不知道地活下去,那就夠了。知道嗎?」
習齊驀地從座位上站起來,看著掛著笑容的習齋。半晌退了一步,兩步,一直退到了門口,忽然發出了一聲不像是人、短而空茫的大叫,然後轉身跑出了會客室。
習齋挪動輪椅,一路移到了走廊上,看著習齊顛倒的、落荒而逃的背影,再次笑了起來,他笑得停不下來,直到整個人癱在輪椅上。有人從後面扶住了他,是另外一個男人。正是那天習齊把習齋送去寄宿處時,那個慈祥的老牧師,
「就這樣讓他跑掉,不要緊嗎?你不擔心?」
習齋無力地仰起頭,把頭靠在椅背上笑了:
「不要緊的齊哥不是那種會尋短見的人,應該說,他只會想,但永遠不敢去做。他會找很多很多理由騙自己。」
老牧師看了他一眼:「可是我剛才進來時,聽門房說,那個孩子看起來失魂落魄的,好像碰見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一樣。」
習齋沉默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
「應該是家裡出了什麼事吧!反正那個家,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毀了,只是沒有人願意承認,還把他變成了一座簡陋的舞臺,在上面的每個人,都化身成演員,在上面舞蹈著、搬演著拙劣的戲碼。現在觀眾都散了、演員也都累了,所以,該謝幕了。」
牧師撫著他的頰,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半晌開口:「我可不允許你謝幕。」習齋笑了一下,又恢復那種百無聊賴的笑容:
「放心吧,我不會的。至少在向這個世界復仇、討回一切之前,我不會放手的。屬於我的舞臺,才剛剛展開呢……」
佇立在東海岸的岩石上,習齊靜靜地看著大海。
他發呆了很久、很久,幾乎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他覺得自己,好像從一出很長、很長的舞臺劇中,忽然醒了過來。
他聽見觀眾的掌聲,聽見導演的笑聲,也聽見了劇組人員的呼喚聲。他睜開眼睛,發現過去在他眼前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堆虛妄的幻影,有著虛幻的佈景、虛幻的道具、虛幻的戲服和臺詞。還有虛幻的親情、友情、愛情,虛幻的尊嚴和人生。聚光燈熄滅的傾刻,一切都從他眼前消失了,只有他仍站在舞臺上,看著舞臺
劇散場的光景。
有人在他耳邊輕聲說:喂,下戲了,該走囉!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他把手中的蘑菇罐,遠遠地拋向大海,玻璃罐在風中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