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哥,你都沒有發現嗎?你都沒有發現的話,就由我來告訴你好了。在那個家,我根本不算什麼,爸爸媽媽就算了,他們光處理自己的恩怨就夠了,有等於沒有。你看不出來瑜哥和桓哥他們,根本只在乎你一個人嗎?」習齋笑著:
「他們只是因為你,所以才對我好,因為他們知道你很在乎我,我只要好好的活著,活在那個家裡,你就會不得不也在那個家待下去。至於我是不是活得快樂、活得自在,他們根本不關心,只要我還是像這樣笑著,像個天真的孩子一樣,開開心心地叫著『齊哥!瑜哥!桓哥!』你們就心滿意足了,不是這樣嗎?」
「可是……我是……」
「你是真的愛我,是嗎?我當然知道,齊哥是真的愛我、關心我。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小學的時候我實在太小,還沒有看清這個家,還會向你哭訴,齊哥,你自己說,我哭著跟你說過多少次,『齊哥,我好痛、好難過!我不要再去上學了!』結果你怎麼跟我說?」習齋模仿著童稚的語調,嘲笑一般地望著習齊。
習齊渾身忽然沒了力氣,他記得, 小時候的習齋,雖然也常笑著,但只要從學校回來,總是有一陣子無精打采,直到看見他才露出笑容。但有一次,他忽然崩潰似地大哭大鬧,把書包裡的書拿出來扔掉,然後跟自己說再也不要去上學,求習齊替他休學。
但當時的習齊,自己也還只是國中生,以為是小朋友鬧彆扭,他記得自己摸著習齋的頭,說:不要緊的,他們欺負久了就膩了,忍耐一下,我的小齋最堅強了。
從那次以後,習齋就再也沒有向他求救過,再也沒有。
「小……齋……」
「齊哥,別露出那種表情,我沒有怪你,說真的,年紀越大,把那個扭曲的家看得越清楚,我反而覺得你很可愛,是真的,這麼天真、善良,像小動物一樣的哥哥,到哪裡去找呢?而且我知道你永遠不會害我,也不會懷疑我,光這樣我就捨不得怪你了,」
習齋從輪椅上伸出了手,撫慰似地吻了一下他的頰。這讓習齊驀地想起剛才訓戒室裡的一幕,他再次顫抖起來:
「小齋,你……和男人……」
「喔,你說和那些老師上床嗎?」
習齋放開了習齊,又靠回椅背上,閒適地望著他,像在談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沒什麼,只是我進步了。齊哥,簡而言之就是長大了,與其讓那些人覬覦我的身體,為什麼我不能反過來利用他呢?所以齊哥,我終於有權力了,不再是弱者了,現在這所學校裡,大家都是盲人,我只要比其它人多努力一點,就可以踩在別人頭上,何樂而不為呢?何況我現在腳也癱瘓了,總得替自己找更多出路吧?」
他笑著,習齊瞪大了眼睛:「你……你的腳……」不等他說完,習齋忽然噗嗤一聲,
「齊哥,你不會以為我還不知道吧?這是我的身體耶!這種雙腳像不是自己的、明明還在卻感覺不到的情形,你以為我還不明白嗎?嘛,說沮喪當然是沮喪過一陣子,畢竟我是真的挺喜歡運動的,但是與其自怨自哀,趕快找到接下來的生存之道不是比較實際嗎?齊哥,你不知道,絕望這種事,我在好多年前就已經放棄。」
習齋似乎笑了一下,自嘲地揚起唇角,無神的雙眼,挪向視窗逐漸爬升的太陽:
「你不會懂那種感覺的。小的時候,我的視力還可以清楚看見齊哥你的臉。但是有天開始,我睜開眼睛,忽然發現自己眼前的世界逐漸在變暗,我開啟所有的燈、跑到大太陽底下站著,拚命地站在光亮的地方,但全都無濟於事。」習齋深吸了口氣,
「我的世界漸漸消失、漸漸變小,漸漸拋下我一個人,把我留在黑暗裡,就像媽媽一樣。每天睡覺時,我都好怕閉上眼睛,深怕下一次再睜開眼,我就什麼都看不見了,我會不知道我在哪裡,身邊有什麼人,我會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那種感覺,你們是永遠也不會懂的,齊哥。」
他又吸了幾口氣,微微甩了甩頭,像要把那種過往的情緒拋離。回頭又看向習齊,不禁笑了出來,
「齊哥,你又哭啦?」他彷佛覺得很有趣似地,聽著習齊不住啜泣的聲音:
「怎麼又哭了,拜託你不要哭好不好?你再這樣哭下去,我會想欺負你耶,你不知道你每次哭,我都要在心底忍耐很久嗎?真想看看你哭著求饒的表情,可你是齊哥啊,我最喜歡、最照顧我的齊哥,我怎麼捨得呢?」
「小齋……」
習齊吸了口氣,他拉住了習齋的袖子:「不要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