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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上的時候,已經活畫在你們眼前,誰又迷惑了你們,叫你們

不信真理呢?①

①見《聖經·加拉太書》第三章第一節。

苔絲站在後面聽著,越來越感興趣了,因為她發現那個講道人的主義,和安琪爾的父親是一派的,屬於形式熱烈的一種,當講道人開始細講他信仰這些觀點的精神歷程時,苔絲的興趣更濃了。他說他是一個罪惡深重的人。他曾經嘲笑過宗教,結交過放蕩淫穢的人。但是後來有一天他醒悟了,他之所以能夠醒悟,主要是受到當初曾被他粗暴地侮辱過的一個牧師的影響;那位牧師在離開時說了幾句話,那幾句話刻在了他的心裡,叫他永遠不忘,後來憑藉上帝的恩惠,他就轉變過來了,變成了他們現在看見的樣子了。

還有比那種主義更讓苔絲吃驚的了,那就是講道人的聲音,儘管似乎不可能,那聲音居然和阿歷克·德貝維爾的聲音一模一樣。她一陣痛苦疑惑,臉也變得呆滯起來;她轉到麥倉的前門那兒,從那兒走過去。低沉的冬日直射著這邊有著雙層大門的入口處;一扇大門已經開啟,外面的陽光照進裡面的打麥場,落在講道人的身上,也落在聽講道的人身上,他們都暖暖和和地站在麥倉裡,麥倉擋住了北邊的寒風。在那兒聽講道的人全是村裡的村民,在那些村民中間,有一個是她在從前那個難忘的時刻見過的提著紅油漆桶寫格言的人。不過她注意的還是站在麥倉中間的那個人,他站在幾個麥袋子上面,面對著聽講的人和麥倉的大門。三點鐘的太陽照在他的身上,把他照得清清楚楚;誘姦她的人就站在她的面前,自從清楚地聽見他的聲音以來,她就感到奇怪,感到沮喪,現在不能不相信了,不錯,事實終於得到了確認。

第四十五章

自從她離開特蘭裡奇以後,一直到今天早晨,苔絲再也沒有看見過或聽說過德貝維爾了。

苔絲是在心情沉重鬱悶的時刻同德貝維爾再次相遇的,在所有的時刻裡,唯獨這個時刻同驚恐的感情發生衝突的可能性是最小的。他站在那兒,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是一個皈依了宗教的人,正在那兒對自己過去的過錯感到痛心疾首,但是無理性的記憶引起的恐懼壓倒了苔絲,使她癱瘓了,一動也不能動,既不能前進,也不能後退。

想一想上次她看見他時他臉上表現出來的神態,再看一看現在他臉上的表情!——在那張同樣漂亮的臉上,令人不快的神情還同樣存在,不過嘴上原來的黑色鬍鬚不見了,現在蓄上了修剪得整齊的舊式連鬢胡;他身上穿著半是牧師、半是俗人的服裝,改變了他臉上的神情,掩蓋了花花公子的面目,所以苔絲剛一看見他,竟一時沒有認出他來。

《聖經》上的那些莊嚴句子,從他那張嘴裡滔滔不絕地講出來,苔絲最初聽在耳裡,只感到恐怖荒誕,感到不倫不類和心中不快。這種令人熟悉不過的說話腔調,在不到四年以前她已經聽過了,但是他說話的目的卻截然不同,看見這種相互對照中的嘲弄,她直感到心中作嘔。

這與其說是改過自新,不如說是改頭換面。以前他臉上飽含色慾之氣的曲線,現在變成了柔和的線條,帶上了虔誠的感情。以前他嘴唇的形狀意味著勾引誘惑,而現在卻在說祈求勸導的話了;他臉上的紅光昨天可能要解釋為放縱情慾的結果,今天卻要被看成講道時虔誠雄辯的激動;從前的獸性現在變成了瘋狂;從前的異教精神現在變成了保羅精神;那雙滴溜溜直轉的眼睛,過去看她的時候,是那樣咄咄逼人,而現在卻有了原始的活力,放射出一種幾乎讓人害怕的神學崇拜的兇光。以前在事不如願的時候,他那張稜角分明的臉上是一種陰沉的神色,現在卻成了一張牧師的臉,在那兒把自己描繪成一個不可救藥的自甘下流的人,描繪成一個深陷泥淖而不能自拔的人。

他的這種面目似乎在那兒抱怨。他面目上的特點已經失去了遺傳上的意義,所表現的意義連造物主都不贊成。說來奇怪,面目上的高尚之處全然不是地方,醒目之處似乎就是虛偽之處。

可是真的如此嗎?她不能再讓自己採取這種缺少寬容的態度了。在世界上那些改惡從善把自己的靈魂拯救出來的人當中,德貝維爾並不是第一個,為什麼她一定要看他不自然呢?這不過是她思想的成見,所以當聽見新的好話從壞人嘴裡說出來時,就覺得格格不入了。一個有罪的人罪惡越深重,變成一個聖徒也就越偉大;這用不著要到基督教的歷史中去尋找。

上面這些印象使她產生了一些模糊的感觸,不過這些感觸並不十分明確罷了。剛才她因為吃驚而感到緊張,現在一鎮靜下來,有力氣走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