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自己的安排!”
“那他給你寫信嗎?”
“我——我不能告訴你。這都是我們自己的私事。”
“當然,這就是說他沒有給你寫信。你是一個被人遺棄了的妻子啊,我漂亮的苔絲!”
他由於一時的衝動,突然轉過身來,握住苔絲的手;苔絲戴著褐色手套,他只是抓住了她戴著手套的手指,感覺不到裡面有血有肉的形體。
“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樣!”她害怕得叫起來,一面把她的手從手套裡抽出來,就像從口袋裡抽出來一樣,只是把手套留在他的手裡。“啊,你能不能走開——為了我和我的丈夫——為了你的基督教,請你走開吧!”
“好吧,好吧;我走開,”他突然說,一邊把手套扔到苔絲手裡,轉身離開。但是他又回過頭說,“苔絲,上帝可以為我作證,剛才我握住你的手,並不是想欺騙你啊!”
田地裡響起了一陣馬蹄聲,有人騎馬來到了他們的身後,而他們因為一心想著自己的事,沒有注意到;苔絲聽見耳邊響起了說話聲:
“你他媽的今天這時候怎麼不幹活兒,跑到了這兒?”
農場主格羅比老遠就看見了兩個人影,就騎著馬走過來看看清楚,要了解他們在地裡搞什麼名堂。
“不要對她那樣說話!”德貝維爾把臉色一沉說,這種臉色不是一個基督徒的臉色。
“不錯,先生!一個衛理公會和她會有什麼勾當呢?”
“這個傢伙是誰?”德貝維爾轉身問苔絲。
她走到德貝維爾的身邊。
“走吧——我求你了!”她說。
“什麼!把你留在那個暴君手裡嗎?我從他的臉上就可以看出來,他不是一個好東西。”
“他不會傷害我的。他也不是在和我談情說愛。我在聖母節就可以離開了。”
“好吧,我想我只好聽你的吩咐了。不過——好吧,再見!”
她對這個保護她的人,比對攻擊她的那個人還要害怕,德貝維爾不情願地走了以後,農場主還在繼續譴責苔絲,苔絲用最大的冷靜忍受著,因為她知道這種攻擊和性愛是沒有關係的。這個男人作為主人,真是冷酷無情,如果他有膽量的話,他早就把她打了,不過苔絲有了上次的經驗,心裡反而放心了。她悄悄地向地裡原先幹活的那塊高地走去,深思著剛才和德貝維爾會面的情景,幾乎沒有意識到格羅比的馬的鼻子都觸到她的肩頭了。
“你既然已經跟我簽訂了合同,要為我幹到聖母節,我就得讓你按照合同辦!”他咆哮著說。“該死的女人——今天這個樣,明天那個樣。我再也不能容忍這個樣子了!”
苔絲知道得很清楚,他沒有這樣騷擾這個農場上的其他女人,他這樣對她進行騷擾,完全是因為要報他挨的克萊爾那一拳。有一會兒她想,要是她接受了阿歷克的求婚,做了他的妻子,那麼這種結果又會是什麼樣的情景呢?那麼她就會徹底擺脫這種屈辱的地位,不僅可以擺脫眼前這個氣勢洶洶地欺壓她的人,而且還可以在似乎瞧不起她的整個世介面前抬起頭來。“可是不,不!”她喘著氣說,“我現在不能嫁給他!他在我眼裡太討厭了。”
就在那天晚上,苔絲開始給克萊爾寫一封言詞懇切的信,把自己的苦難隱瞞起來,只是向他述說自己忠貞不渝的愛情。任何人讀了這封信,都能從字裡行間看見,在苔絲偉大愛情的背後,也隱藏著某種巨大的恐懼——差不多是一種絕望——某些還沒有公開暴露出來的秘密事件。不過這一次她又沒有把信寫完;他既然曾經要求伊茨和他同往巴西,也許他心裡根本就不關心她了。她把這封信放進她的箱子裡,心裡想,這封信是不是永遠也不會到安琪爾的手上了。
自此以後,苔絲每天的勞動越來越沉重,時間也就到了對於種地工人具有重大意義的日子,即聖燭節①集市的日子。就是在這個集市上,要簽訂到下一個聖母節的十二個月的新僱工合同,凡是那些想變換工作地點的種地工人,都要到舉行集市的鄉村小鎮去。燧石山農場的工人差不多都想離開那兒,所以一大早大批的工人就離開農場,朝小鎮的方向湧去,從燧石山農場到小鎮去,大約有十到十二英里的山路要走。雖然苔絲也想在結賬的日子離開,但是她是那幾個沒有到集市上去的人中的一個,因為她抱有一種模模糊糊的希望,到時候會有湊巧的事情發生,使她不必再去簽訂一個新的戶外勞動合同。
①聖燭節(Canddlenas),紀念聖母瑪利亞的宗教節日,時間為每年的二月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