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受到解剖學上種種可能的限制,“我可不敢說;我的確不敢說。長角的奶牛回了奶,可是沒有長角的奶牛也回奶了,所以我可不相信這個說法。你知道關於沒有長角的奶牛的秘密嗎,約納森?為什麼一年裡不長角的奶牛沒有長角的奶牛出的奶多?”
“我不知道!”有個擠牛奶的女工插嘴問。“為什麼出的奶少呢?”
“因為在所有的牛中間,不長角的奶牛並不多,”牛奶場老闆說。“不過,今天這些犟脾氣的奶牛肯定要回扔了。夥計們,我們肯定要唱一兩首歌兒了——那才是治這種毛病的唯一法子。”
當奶牛一出現出奶量比平常減少的跡象,人們往往就採取在牛奶場唱歌的辦法,想用這種辦法把牛奶引出來;老闆要求唱歌,這群擠牛奶的工人們就放開喉嚨唱起來——唱的完全是一種應付公事的調子,老實說,一點也沒有自願的意思;結果,就像他們相信的那樣,在他們不停地唱歌的時候,出奶的狀況的確有了改變。他們唱的是一首民歌,說是有一個殺人兇手不敢在黑暗裡睡覺,因為他看見有某種硫磺火焰在圍繞著他燃燒,他們唱到第十四段還是第十五段的時候,擠牛奶的男工中有人說——
“但願彎著腰唱歌不要這樣費氣力才好!你應該把你的豎琴拿來,先生;不拿豎琴,最好還是拿小提琴。”
一直在留神聽他們說話的苔絲,以為這些話是對牛奶場老闆說的,不過她想錯了。有人介面說了句“為什麼”,聲音似乎是從牛棚裡一頭黃牛的肚子裡發出來的;這句話是那頭牛後面的一個擠奶工人說的,苔絲直到這時才看見他。
“啊,是的;什麼也比不上提琴,”奶牛場老闆說。“儘管我確實認為公牛比母牛更容易受到音樂的感動——至少這是我的經驗。從前梅爾斯托克有一個老頭兒——名字叫威廉·杜伊——他家裡從前是趕大車的,在那一帶做了不少的活兒,約納森,你不在意嗎?——也可以這麼說,我見面就認識他,就像熟悉我的兄弟一樣。哦,有一次他在婚禮上拉提琴,那是一個月光明媚的晚上,他在回家的路上為了少走一些路,就走了一條穿過名叫四十畝地的近路,在橫在路中的那塊田野裡,有一頭公牛跑出來吃草。公牛看見威廉,天呀,把頭上的角一晃就追了過去;儘管威廉拼命地跑,而且酒他也喝得不多(因為那是婚禮,辦婚事的人家也很有錢),但是他還是感到他沒法及時跑到樹籬跟前跳過去,救自己的命。唉,後來他急中生智,一邊跑,一邊把提琴拿出來,轉身對著公牛拉起一支跳舞的曲子,一邊倒著向角落裡退去。那頭公牛安靜下來,站著不動了,使勁地看著威廉·杜伊,看著他把曲子拉了又拉;看到後來,公牛的臉上都悄悄露出一種笑容來了。可是就在威廉停下來剛要翻過樹籬的時候,那頭公牛就不再笑了,低下頭要向威廉的胯襠觸過去。啊,威廉不得不轉過身去繼續拉給它聽,拉呀拉呀,不停地拉;那時還只是凌晨三點鐘,他知道再有幾個小時那條路上也不會有人來,他又累又餓,簡直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當他拉到大約四點鐘的時候,他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很快就要拉不下去了,就自言自語地說,“這是我剩下的最後一支曲子了!老天爺,救救我吧,莫讓我把命丟了。”哦,後來他突然想起來他看見聖誕節前夕的半夜裡有頭牛下跪的事來。不過那時候不是聖誕節前夕,但是他突然想到要同那頭公牛開個玩笑。因此,他就轉而拉了一首“耶穌誕生頌”,就像聖誕節有人在唱聖誕頌歌一樣;啊哈,你瞧,那頭公牛不知道是開玩笑,就彎著雙腿跪了下去,似乎真的以為耶穌誕生的時刻到了。威廉等到他那長角的朋友一跪下去,就轉過身去像一條獵狗躥起來,祈禱的公牛還沒有站起來向他追過去,他已經跳過樹籬平安無事了。威廉曾經說過愚蠢的人他見得多了,但從沒有見過那頭公牛發現那天原來不是聖誕節而自己虔誠的感情受到欺騙時那種傻樣的……對了,威廉·杜伊,這就是那個人的名字;這陣兒他埋在梅爾斯托克教堂院子裡,什麼地方我都能說得一點兒不差——他就埋在教堂北邊的走道和第二棵紫杉中間那塊地方。”
“這真是一個離奇的故事;它又把我們帶回到中古時代,那時候信仰是一件有生命的東西!”
這是奶牛場裡一句很奇特的評論,是那頭黃褐色母牛身後的人嘟噥著說的;不過當時沒有人懂得這句話的意思,就沒有引起注意,只是講故事的人似乎覺得這句話的意思是對他的故事表示懷疑。
“哦,這可是千真萬確的事,先生,不管你信不信。那個人我熟得很。”
“哦,不錯;我不是懷疑它,”黃褐色母牛身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