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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斯比爾有我家的地下墓室——鉛做的棺材裡睡的是我的騎士祖先!”
婦女會的會員們都吃吃地笑起來,只是那個叫做苔絲的姑娘除外——她意識到她的父親在眾人眼裡出醜賣乖,不禁感到臉上發燒。
“他只是累了,沒有別的,”她急忙說:“他是搭別人的便車回家,因為我們家的馬今天休息。”
“別裝糊塗了吧,苔絲,”她的同伴們說,“他是在集市上喝醉了。哈哈!”
“聽著,你們要是拿他開玩笑,那我就一步也不同你往前走了!”苔絲叫起來,臉頰上的紅暈擴大了,從臉上延伸到脖子上。
不一會兒,她的眼睛溼潤了,目光垂到了地上。她們看見真的讓她難過了,就住口不再說了,重新整理好隊伍。苔絲的自尊心不讓她再扭過頭去,看看她的父親是什麼意思,如果她的父親有什麼意思的話。因此,苔絲又隨著隊伍移動了,一直向在草地上跳舞的地方走去。一走到那個地方,苔絲就恢復了平靜,用手中的柳枝輕輕地抽打她的同伴,同往常一樣有說有笑了。
苔絲·德北菲爾德在她人生的這個時候,滿腔的純情還沒有帶上人生的經驗。儘管進過鄉村小學,但在她的說話裡還是帶有某種程度的鄉音:因為這個地區的方言的特殊音調,大約就體現在音節UR的發聲上,也許同任何可以發現的人類說話的言語一樣豐富。要念這個本地的音節,苔絲得把她深紅的嘴巴撅起來,但是又剛好沒有把形狀固定下來,她的下嘴唇在上嘴唇的中部有點兒撮起,唸完一個字後,她才把嘴巴閉起來。
她的童年的各個階段的特徵,現在仍然還留在她的身上。在她今天一路走著的時候,就她全部的一個漂亮健壯婦女的丰韻來說,有時候你在她的雙頰上能夠看到她十二歲時的影子,或者從她的眼睛裡看到她九歲時的神情,在她的嘴角的曲線上,甚至有時候還能夠看到她五歲時的模樣。
但是這一點很少有人知道,更沒有多少人加以注意。有一小群人,主要是一群陌生人,在他們偶然路過的時候會對她看上一陣,暫時為她的新鮮美感所吸引,心想他們是不是還能再見到她:但是對其他大多數人來說,她只不過是一個俊俏的迷人的鄉村姑娘而已。
德北菲爾德坐在榮耀的雙輪馬車裡,由女車伕趕著車走了,既看不見也聽不見了。隊伍已經走進了指定的地點,開始跳起舞來。因為隊伍裡沒有男子,所以開始時姑娘們相互對舞著,但是隨著收工時間的臨近,村子裡的男性居民就同其他沒事的閒人和過路行人一起聚集到舞場的周圍,似乎想爭取到一個舞伴。
在這群旁觀的人中間有三個階層較高的年輕男子,肩上揹著小揹包,手裡拄著粗棍子。他們的面貌大致上相似,年齡一個比一個小,這幾乎已經暗示說他們可能是親兄弟,而實際上他們正是親兄弟。年齡最長的一個是助理牧師,系白色的領帶,穿圓領背心,戴窄邊帽子;第二個是通常的大學生;最小的第三個似乎還很難看出他的身分。從他的眼神裡和衣服上,可以看出一種不拘形跡的神情,暗示他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找到專門職業的大門。從他身上大概可以猜測出,他是一個對什麼事情都想廣泛學習的學生。
這兄弟三個告訴他們偶然遇見的人,他們正在過聖靈降臨節,要步行遊玩黑荒原谷,他們的路線是從東北的小鎮夏斯頓往西南方向走。
他們斜靠在大路邊的柵欄門上,詢問婦女穿白袍跳舞的意思。兄弟中年紀較大的兩位顯然不想在這兒逗留,可是看見一群姑娘跳舞而沒有男子相伴,這似乎引起了老三的興趣,使他不急著往前走了。他把揹包從身上取下來,連同手中的棍子一起放在樹籬坡上,把門開啟了。
“你要幹什麼呀,安琪兒?”大哥問。
“我想去同她們跳一會兒舞。為什麼我們不都去跳一會兒舞——就一會兒,不會耽誤我們太久的。”
“不行——不行;胡說八道!”大哥說,“在公開場合同一群鄉下野姑娘跳舞——假如讓人看見了怎麼辦!快走吧,不然我們走不到斯圖爾堡天就黑了,走不到那兒我們可找不到地方睡覺。另外,在我們睡覺之前,我們還要把《駁不可知論》①的另一章讀完,你看,我還不怕麻煩地帶著這本書呢。”
①《駁不可知論》(A Counterblast to Agnosticism),該書名疑為哈代杜撰,與英國科學家赫胥黎的“不可知論”有關。
“好吧——我在五分鐘之內趕上你和卡斯貝特;不用等我;你放心,菲力克斯,我會在五分鐘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