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沉吟半晌,忽然開口道:“東方不敗之事,並不出乎意料。”
我默默落了一子,道:“河南商丘原家。”話音剛落,莫大便道:“是我師父故舊。”落了一子,他又道:“我師父本曾與他結拜,可惜後來二人互生嫌隙,我師父在外亡故後,他卻親自將劉師弟送回衡山。”
他忽然抬起頭來,眼中沒有絲毫的悽意,反而炯炯有神,正氣凜然:“此恩,當還。此仇,當報!”那“報”一字剛剛落下,便聽見他白子清脆落在棋盤上的聲音。我垂眸凝視眼前棋局,只見黑子白子交錯糾纏,黑子正意向前,氣勢如虹;白子行如鬼魅,竟然堪堪成一包圍之勢。只是下一子,我斟酌再三,卻依舊不知改落在何處。
他嘆息道:“四十多年前,魔教攻上華山。我五嶽好手與他魔教十大長老同歸於盡,盡數斷送此地。”
我眼中微微閃爍,忽然抬起頭道:“此局作何?”
莫大微微一頷首:“做和。”
他道:“不知我可否有幸,前往華山後山前輩埋骨之處,悼念一二?”
我心下思緒如電,昔日在後山風清揚給我的那一份地圖上,標出了一個地方,卻是讓我列為禁地,非華山危急存亡之秋,不得前去。這些年整理門務,我才隱約明白那處正是正魔交戰之時,魔教十大長老被殺所在。料想,風師叔必然清楚,其中究竟有些什麼。然而令我疑惑的是,莫大為何要去那個地方?
我神色凝重道:“莫掌門存意,嶽某自是明瞭。戰後我華山中人將前輩遺骨盡數葬於後山,原址卻是因比鬥之故,已然崩塌了。莫掌門,請。”
莫大點了點頭,我與他一同來到後山深處的一片山水清秀之地,旁是小河,水中清澈見底。山谷中石堆林立,有些墳前豎著石碑,上面簡簡單單得刻著名字與門派,有些卻隻立著一塊腐朽發黑的木頭,杳無字跡,不知是多麼遠久了。樹木芳香,翠鳥鳴叫之間,卻滿是一片淒涼沉悶。
我立在一旁,沒有走近。見他停留在一塊石碑前,碑上字跡只依稀可辨——衡山派玉琴源音佟正源掌門夫婦……我知曉那是他師父的授業恩師,昔日在江湖以琴瑟和鳴為著。只可惜世事滄桑,昔時英雄豪傑竟如煙雲逝去,只餘下一個倉促的碑文了。
我道:“當時情況紛亂無比,山中屍骨相接,並不能完全辨識。這裡立下的,不過是衣冠冢為多。”
莫大聞言長長地太息,席地而坐,在遠處慢慢地拉了一曲胡琴,琴聲悽韻悠長,雖是懷古之作,但卻少了一份曠達疏闊,多了一份迷離感傷。我一時間竟有些沉溺於其中,便覺得胸口微微一熱,感同身受得要落下淚來。
瀟|湘夜雨,果真名副其實。一曲終了,餘音迴盪在林間,我卻聽見他遙遙的傳音:“嶽掌門,我上華山事畢,下月登封見過。”只見眼前林霧微微瀰漫,陽光悄然灑落,莫大卻是無影無蹤了。
我不免嘆息,他雖然是為人率性坦蕩,不失為一個妙人,卻未免太出世了些。離下月初五也就十來天,明明他可與我同行,卻偏偏孤身一人走了,倒也不知是因甚麼緣故。想來江湖中關於他不苟言辭的傳聞,便是據此而來。
我此番依舊是帶著令狐沖,隨著他年歲漸長,我也逐漸開始培養他除了武功之外的其他能力。他是我華山十四代首徒,若是不出意外,便是要繼承我掌門位置的。這處理門務、勘察言行之類的本事,確不能一蹴而就,須得慢慢培養。
我二人並轡雙騎,徑直向東行去。
令狐沖騎的是上次那匹塞外來的好馬,渾身烏黑油亮,沒有一絲異色,而且頗通人性,很是得他的喜愛。一路上對它倒是無微不至,草飼要撿著上好的,他這般痴馬愛護之狀,倒讓我想起了些野史軼聞,忍不住調侃一二。但令狐沖雖是臉上燒起,卻依舊態度不變,令我暗中嘖嘖生奇。
到了登封,按門帖所示來到一座山莊,已有嵩山弟子在那裡迎客。我與令狐沖分住兩地,他與小一輩的一些子弟同住,而我等幾個掌門卻被安排在了靠近主院的幾個院落之中。我走進房門,隨意擱下東西,便聽見門外傳來叩門之聲。
我開啟門,臉色一冷,卻是左冷禪。
他道:“嶽兄,上次別過已久,左某思念甚篤。不知嶽兄近來可好?”他一邊說著,自我身側走進了房內,一邊上下打量著我,這般放肆的目光讓我有些惱怒。
我淡淡道:“勞左掌門掛念,嶽某素無大事。”
他蒼白的面上微笑不變,道:“甚好。左某倉促邀請,唯恐招待不周,所居之地亦在左近,嶽兄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