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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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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彼爾了,他想著,仍然注視著那輛貨車拉上的窗簾,還有那些鮮豔奪目的環球旅行標語;只剩下彼爾,及我們在水湄街友善的閒聊——只有我們兩個人,老朋友、老夥伴,借用莫魯迪高雅的說法是“共享一切!”只是當晚為了獨處,他讓安妮離開家。“只剩下彼爾。”他無望地重複了一句,覺得血往上衝,臉色變成深紅,穩健感開始向危險的一方傾斜了。

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喬治向著他的焦距已經對不準了。每一回想到彼爾,總把距離調得很大,每次看來都不同。在安妮和他的韻事揭發前,喬治一直以為自己非常瞭解彼爾,瞭解他的才智及其能力的極限。他屬於目前似乎將永遠消滅的戰前典型,是聲名狼藉之餘還能很高尚的那種人。他父親是高等法院的法官,他的兩個美麗的姐妹嫁入貴族之家。在牛津唸書時,他比較喜歡不合時宜的右派,而不喜歡時髦的左派,但是從不到曲解的程度。他從十七、八歲起就已經是個敏銳的探險家和風格大膽的業餘畫家;他有不少幅畫現在還掛在卡頓園的部長辦公室裡。他跟中東的每一位大使和領事都有交情,並且毫不留情地利用他們。他學外語的速度極快,一九三九年時,“馬戲團”在注意他多年後吸收了他。他開始進行令人目眩神迷的戰爭。他無處不在,而且極為迷人;他不遵循正統,有時極為粗暴。他頗具英雄氣概,拿他和阿拉伯勞倫斯相比是免不了的結果。

喬治承認彼爾在他的時代中,確實有些歷史性的成就,為了恢復英格蘭的影響力及偉大,也曾提出各種恢弘的計劃——就和名詩人布魯克一樣,他從來都不說“不列顛”,只說英格蘭。但對他難得客觀的喬治,卻記不起有哪幾個計劃付諸實施過。

那是韓彼爾的另一面,相形之下,身為同僚的喬治認為他比較值得尊敬的有:他具有情報員遇事不慌不忙的天才;他在對付反間諜及實施欺敵作業時,具有難能可貴的鎮定;他具有助長感情、甚至是愛情的本領,雖然這和其它的忠誠互相牴觸。

至於證人嘛,就是我親愛的太太,謝謝你出席。

也許彼爾確是出類拔萃,喬治絕望地想建立心理的平衡。想象著他,將他放在洛伊、德比,甚至普溪身邊一比,確實使喬治覺得後面三者或多或少都是不完美的仿製品。他們的做作似乎步步朝向那個根本不可能達到的“完美”的理想,雖然這種理想本身就是被誤解或誤放的;事實上彼爾根本就不值得仿效。白洛伊的鹵莽無禮,艾德比刻意裝出的英國作風,葉普溪淺薄的領導才能——沒有彼爾,他們就雜亂無章。喬治也知道,或者自認為知道,現在這個想法似乎是一種啟發——彼爾本身的才能其實也很有限;他的崇拜者(白洛伊、裴傑岷、葉普溪、艾德比及其他俱樂部的人)也許認為他很完美,其實彼爾真正的技巧是在利用他們,借他們使自己更形完美。這裡一點、那裡一點,由他們那種被動的同一性,以掩飾他的實質比外觀要渺小得多的事實……最後將這種依賴潛藏在藝術家傲慢的外衣下,把他們踏在腳底下……

“不要再想了。”喬治大聲地說。

猝然由他內心的反省抽身而退,憤憤地揮去有關彼爾的另一個理論,喬治讓自己過熱的心冷靜下來,回想他們最後一次見面的情形。

“我想你是要考問我有關梅林的事情。”彼爾先開口說。他看起來又累又緊張,那是他來往華盛頓的時期。以前他會帶個不大相配的女孩,讓她在他們談論公事時到樓上去陪安妮,其實是讓安妮替他吹噓他的才華,喬治殘忍地想。這些女孩子全都是同一型別:年齡只有他的一半,進過破藝術學校,偏執而自信;安妮常說彼爾有朋友專門供應他女人。有一次,為了使他們吃驚,他帶了一個象鬼似的年輕人,那個人叫做提哥,是西區一家酒店的酒保,敞開的襯衫露出胸前掛著的金鍊子。

“嗯,畢竟他們說那些報告是你寫的。”喬治解釋道。

“我以為那是洛伊的工作。”彼爾面帶狡猾的笑容說。

“洛伊只是把它們翻譯出來。”喬治說:“加以解釋而作出報告的人是你,上面的字來自你的打字機,這種情報根本不能讓打字員知道,所以必定是你親手打的。”

彼爾仔細傾聽,聳起雙眉,似乎隨時會打岔提出異議,或改變一個更能投合的話題。然後他由一張扶手椅站起身,緩緩走到書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