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新躺下。床很軟,枕頭蓬鬆,十分舒服。他替她蓋好被子,坐在床邊,跟她說話。她不想理睬他,亦無力理睬,便閉上眼睛,裝作睡覺的樣子。他想她的身體虛弱,需要好好休息。於是他起身離開,關上房門走出去。
徐順站在過道里。陳少卿招手,吩咐道:“去,把孔家的人都放了。安排一輛火車,送他們回南方。”徐順驚訝地瞪大眼睛,急道:“將軍,這是為什麼?若是讓大帥知道了,不知怎樣發火呢!你難道就為了這個陌生的女子,放棄大帥的宏圖大業?”陳少卿噗嗤一笑,道:“什麼宏圖大業,我父親除了會罵人,泡女人,還有什麼宏圖大業?”說著,他的眼神變得嚴肅,冷冷地道:“我原本就不贊成抓人質這件事。我要憑著自己的力量打天下。”
陳仁廷到達北平的時候,孔家和林家的人都已經離開。陳仁廷大發雷霆,把陳少卿罵了狗血淋頭。陳少卿站在父親的面前,沉默著,並沒用反駁。陳仁廷罵累了,在沙發上坐下,架起兩條腿,啐道:“媽了個巴子,我怎麼生了你這麼一個兒子!”說著,抽出雪茄來,銜在口中。陳少卿見父親不再說話,便開口道:“我是軍人,要在戰場上與對手一決高下。我不做這種抓人質要挾對方的事情。”
“放屁!”陳仁廷一下子跳起來,口中的雪茄落在地上,指著陳少卿的鼻子罵道,“你懂什麼?所謂戰爭,無非就是輸和贏。誰管你用什麼手段!只要贏了就是天王老子!”陳少卿依舊倔強,不肯認錯。
一個士兵走進來,在陳仁廷的耳邊低語。陳仁廷的表情漸漸舒展開來,嘴角帶著莫名的微笑,點了點頭。他又重新抽出一根雪茄,夾在手指中,對陳少卿說:“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你走吧。”說著,銜上雪茄,點燃了,深深的吸了一口。
第十章
林雅書在南方的時候,就聽說過陳少卿這個名字。大軍閥陳仁廷的兒子,少年將軍,風流大少。他的照片曾幾次刊登在報紙上面,只是報紙上的照片不是十分清晰,所以她沒有認出他。
林雅書在床上躺了幾日。她只是受了寒,所以才感冒發燒,經過調理,她的身體很快便好了起來。等到康復之後,她向陳少卿提出,要回南方去。陳少卿立刻否決了她的話。他道:“你還不能回去。如今正在打仗,道路都不通,你沒法回到南方去。”林雅書很堅決,道:“我不管那麼多。我是南方人,我一定要回到南方去。”陳少卿道:“你怎麼回去呢?火車已經不開了。汽車輪船也無法穿過前線的槍林彈雨,你會有生命危險的。”
林雅書低頭不語,她雖然急切著回到南方去,但她還是能夠看清現實。路途遙遠,兩軍交戰,她要穿過前線回到南方,確實是困難。陳少卿看到她失望的表情,便又心軟,道:“林小姐,你不用著急。等到戰事結束,火車通了,我立刻就送你回南方去。”
可是,這場仗,會打多久呢?林雅書沉默著。況且他的話,又能信幾分?
孤身一人,遠在千里之外,與敵軍的將軍在一起。這是怎樣的境況,但與十年前的那個夜晚相比,已是不算什麼。內心愈加沉悶,亦愈加寡言。她住在飯店的套間,陳少卿安排了兩個女僕照料她的生活,說是照料,其實也帶了監視她的意味。這兩個女僕,一個叫雪娟,一個叫如意,都是東北的女孩子。雪娟容長臉,修長的身段,說話柔柔的,性格溫柔。如意比雪娟小了兩歲,看模樣依舊是一個天真純樸的孩子。
陳少卿每天都會來林雅書的房間坐坐,他對她還是尊重的,只是坐在那裡與她說說話,即使她很少說話,大多數時候都是他一個人在說。但他覺得,只要能夠看見她,便是好的。他替林雅書把放在孔府的行李物品都取了來。陳少卿發現林雅書的衣服,都是白色的。白色,十分貼合她的氣質與性格,也凸顯出她的安靜與清高。林雅書彷彿是一束潔白的月光,照入陳少卿的心,使得他原本被烏雲籠罩的心境,有了一絲潔淨的光。
他花在她身上的心思,比過去任何一個女人都要多。但她依舊是冷淡的,對他不理不睬。他去看她,在房間門口,遇到端著牛奶的雪娟。雪娟躬身向陳少卿問安,陳少卿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出聲,然後接過她手中的牛奶,命她退下。他端著牛奶,推門進去,見林雅書正坐在燈下看書。這些書都是陳少卿給她買的,她也不客氣,一言不發便拿過來看了。她覺得他是把她囚禁了,他所給的,不過是他作為強權者施與她的恩惠。林雅書是現實的人,她懂得要過好每一日,不然自己受委屈。
陳少卿把牛奶放在桌子上,林雅書抬頭瞥了他一眼,目光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