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著了夔龍祭服吉冠玉冕,精神抖擻的很。
阿兄酋與熙正各坐一側,三人不知談何正談得興起,其它兄弟姐妹也在,不過年紀尚幼不大交往也就不曾在意。
“娻,來啦。”
“給君父請安。”禮剛行畢,阿父便大手一揮,十分大氣道了句免,中氣也是十足的。
起身,“阿父今日甚為精神。”
“然也。娻,來坐此處。”君父指的地兒,與兄酋相鄰,兄酋抬眸微笑看我,眉宇間也似比前幾日舒展不少。
熙一臉興高采烈,“娻,快快坐罷,君父己是痊癒呢。”
坐下,仔細看一眼君父臉色,沒由來地心中一緊,此……怕是回光反照罷,雖然猜著,但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附和著露齒笑笑,“如此甚好。”
幾人談談笑笑,十分奇怪,阿父又忽地留下一干子女吃過亞飯,席上所說的話,也頗為奇怪……倒似有些交待遺言一般。
聞言,我與兄酋默契對望,阿兄亦是查覺出不妥了罷?用畢飯食這才各自散了。回至宮室,阿母早己等在那處,見面便問我如何,我將阿父做的事,還有面色照實回了,卻沒告訴阿母自個兒的揣測。
阿母聞言,起初十分高興,後來不知為何臉色忽地大變,喃喃道了句,“當年,阿父亦是如此……”
說完,不再言語,仰首凝著天空看了半響,最後蹣跚著由宮婦扶著離開了,凝著那廡廊盡頭處的身影,我黑眸變深,阿母心中只怕比誰都清楚,君父此為回光反照……所以看起來才如此頹然罷……
立業
大周夏曆五月的一天,十分炎熱。
這日,陡然疾風驟雨,雨來得急且快,幾乎不曾注意,便一路掠過宮牆闕臺肆虐至幽長走廊。廡廊簷角宮燈的麻繩幾乎承不住,咯吱搖晃地厲害。
魯宮卻是極靜。
眾宮婦女子,以及公女公子全部跪在君父少寢的堂上,一片片的素色顯得蒼白。被風颳起的帳幔後,君父躺在那處,意識己經變得模糊,偶爾困難睜眼看一眼堂上眾人。
身側,有巫女神祝不停唱祝,巫醫藥石不斷被送進來,但卻無用,君父的生命,就像那更漏中細碎的黃沙般,一點點流走消逝。阿母坐在大抵之後,與君父隔著,但到底還是來了。
“環……”
在一片死寂裡,君父蒼白乾裂的嘴角微微張開,喚了阿母。
阿母哽咽。
“在。”
君父卻是未再道何,最後嘴角含著微笑,去了……
寺人拿了薄絹覆於君父面上,許久,那絹布紋絲不動。
“國君薨……”
一語未畢,堂頓時一陣嚎啕,除卻我與兄酋之外。阿母亦是哽咽起來,一旁世婦相勸,最後為了腹中孩兒,終是隱忍不哭。靜靜凝著席下縱橫交錯的席紋,心裡亦說不清是何感覺。君父,這個在我生命裡扮演了九年父親的男人,就這樣去了,遺言也不曾留一句,阿母的孩子還未得及看一眼……眼角一滴水落在置於膝上手背,爾後一陣溫暖,不知何時阿兄伸手過來,緊緊握了我的手掌,黑眸沉沉看我,不發一語。
堂外,雨不知何時變小了,斜雨細細飄灑。然,候在殿外魯國群臣雖著蓑衣,此時卻己是全身溼透,只大司寇與幾位上卿在殿內忍著悲痛主持一切有關事務。
父親的遺體很快被席褥包裹起,被人抬著離開宮殿的時候,幾位媵室的哭聲更大了……我不知她們是為君父的死而如此哭泣,亦或是自己即將面臨的命運……畢竟這幾位,如此多年未曾誕下一子。
阿母亦是緩緩起身,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下,一步步朝著堂外走去,背光的身影,削瘦單薄得厲害。
“阿母!”急急起身追隨,阿母如此,可是想不開,前些時日便心神恍惚,今日如此卻是要做何?
“阿母!”見阿母不應,我又喚了一聲。
阿母卻是垂著腦袋,未曾看我道,“娻,你代阿母送送汝父吧。阿母身子不適,先歇了。”說罷,由世婦扶著一路緩緩離去,似乎每走一步,都需十分大的氣力。
愣愣目送阿母遠去,我不再作何。阿母,這樣是想一個人靜靜罷。
“娻,庶母……”兄酋跟了出來,見我佇立不前,皺眉疑惑問我。凝著阿母消失的地方,那裡一場驟雨,原本怒放的瓊花,不知何時,己頹敗落了一地,風掃過的地方此時泥濘不堪。
“無事,阿母不過需要靜上一些時日。”
“可庶母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