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朝熙已經渾渾噩噩地歇息了,小翠為她蓋上被子,低喃道:「就當小姐是默許。」
小翠走後,留下一片寧人的安靜,柳朝熙於夢中浮沉,場景黑暗凝重,無一物可視。她隱約知道只要想起一個人,只要記得那人的聲音和微笑,只要能被那人牢牢地抱在懷裡,無盡黑暗中也能頓生光明,身心不再感到分毫苦痛。 只要有那人的碰觸…。
柳朝熙的手指動了一下,臉頰感受到舒服的微涼觸感,細緻溫柔的力道、指節帶繭的肌膚,擁有這雙辛苦一生後的手以及會如此溫柔撫摸她的人,不會有錯,一定只有──「…夫君?」
她睜開眼,迷濛的視線,在一縷透著中藥味道的嫋嫋白煙中,見到了衛亞蓮那張關懷柔和的臉龐。
“抱歉,我不是將軍。”回答時,右手必須拿開柳朝熙稍燙的臉頰,衛亞蓮問道:“身體覺得如何呢,嫂嫂?”
「…噁心感似乎消去不少。」柳朝熙想起身,衛亞蓮便攙扶著她坐靠床柱。「為什麼…妳怎會在這兒?」
“小翠說她家小姐在柳府快被食物謀殺了,要我趕緊來看看。”
「小翠…還是一樣誇大其詞。」柳朝熙抬手,撫開肩上的發,這才發現手背上被插了四根銀針。
“這四根針能暫時止住噁心感,只要喝完這碗藥便能拔針。”
「謝謝。」接過藥湯,柳朝熙安靜地喝完,歉然說道:「竟然在如此夜裡還麻煩妳,真是抱歉。」
衛亞蓮微笑地搖頭。“嫂嫂,我看過那些料理專案,其中幾道與妳的體質相剋,最好還是避免食用,否則袪毒未成,恐怕又併發其它雜症。”
柳朝熙輕抿唇瓣,勾勒出一股羸弱莊麗的風韻。「…這是我父親的一片苦心,我不好逆了他的心意。」
“可那些、生子秘方,嫂嫂實在…用不著。”衛亞蓮不好意思地紅起臉,卻不知自己為何而羞澀。
「正因為結果是無用的,我才得在這個過程中讓父親開心,這是我的責任。」雖是強顏歡笑,口吻卻十分誠摯:「在最重要的大事上我註定會讓爹失望,這類小事我再不做到,便太過不孝了。」
拿自己的身體狀況去拚,笨拙逞強的作法。衛亞蓮心想,做子女的人唯一能回饋父母的方式只有這個嗎?實在是悲哀的“血緣詛咒”。
柳朝熙在奇怪之處格外固執己見的這點,跟沈君雁倒有些類似。想到那個令自己難以招架的人,衛亞蓮忍不住嘆息。
「亞蓮,妳來柳府一事,將軍知情嗎?」
衛亞蓮點點頭。
「將軍知道妳是為何而來?」
“我向將軍說,嫂嫂需要我去看看,將軍便無多問,只讓我快些跟小翠走。”
「…是嗎。」
柳朝熙不知在想著什麼,露出難以描述的神情,至少衛亞蓮能看出她不再如昨夜那般心煩意亂。將銀針一一拔出後,她道:“嫂嫂,儘快休息吧,這樣會舒服些。”
「嗯…」柔順地點頭,頗為年幼之感的動作,往床榻的內側躺下後,她拉拉衛亞蓮的袖子。「妳也上來吧。」 衛亞蓮睜大眼睛,只覺應是聽錯了。
「我們一來都是女子,二來還是姑嫂身份,不怕人言可畏。」柳朝熙很快便陷入半夢半醒的囈語狀態,那讓衛亞蓮認為她可能連自己在說什麼也不知道。「…況且大半夜的,客房一時半刻也整理不出來。」
同床共枕的要求並未等到回答,柳朝熙已氣息平穩地進入無夢之眠。衛亞蓮站在床榻旁,望著柳朝熙桃紅染面、秀色絕麗的睡顏良久,不由得猜測每夜見到此景的衛一色,心底湧升的會是一種怎樣的情感?一個從未戀慕過女子的女子,發現自己竟凝望一名女子而心跳加速時…。
衛亞蓮的思索並未持續下去,因為柳朝熙一個細微的身體移動,順勢將軟裘拉離身子。她再度為她蓋好,不久,柳朝熙又將被子拉開。
這個人…衛亞蓮無奈地低嘆。與自己唯一同榻過的衛一色,睡姿就跟她的性格那般穩重,有時一個姿勢就能直到天明,哪裡有像柳朝熙這般浮動,甚至還有踢被的習慣?雖然不曉得夜裡衛一色是怎麼處理此種狀況,但衛亞蓮抹去心裡的拘謹之情,解開外衫後便躺於柳朝熙身旁,一手為她蓋好軟裘,也沒移開,連同被子一起抱著她的“嫂嫂”入眠。
別再踢被了,不然明日會更加難受。衛亞蓮輕輕拍著柳朝熙的胸口,就像過去為平撫衛一色偶有的夜間惡夢,舉措雖簡單平凡,由她來做卻感到極為細膩和藹。
隔日,王府庭院,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