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6部分

“那麼劍呢?利劍切金,為何不下手?”

我語澀,決不可讓他知曉實情,胡亂搪塞道:“我……一時失神,悔之晚矣。”

他面上奇異地扭曲了一下,竟淒厲地笑起來:“‘悔之晚矣’!重光啊重光,你這一劍刺得好啊,直刺到朕心裡去了,連血帶肉剜出了一團哪!你可覺得快慰了?”

“快慰?”我吃力地將他話中一個個支離破碎的字眼在腦中拼出意思,茫然道,“如何快慰?即使殺了你,加諸於身的痛苦與屈辱也永不會消失,小周後也永不會甦醒,曾經擁有而如今失去的一切,也永不會回來了……你的心還有血可流,有肉可剜,而我的心呢?早已焚成一堆死灰,與小周後一同去了……”

他扭曲的筋肉有些猙獰了,一把攫住我的脖頸,拖到榻上去,“原來……原來朕守著的,愛著的,耗盡心血也要留住不放的,只不過是個無心的偶人、失魄的傀儡,枉費朕一番真心,倒做了你隨意踐踏的草芥……李重光,你面上擺出一副柔弱無辜、逆來順受的姿態,其實你心裡比誰都清楚,你愈是抗拒,朕便愈想讓你臣服;你愈是淡薄冷漠,朕便愈是焦躁憤懣。每每見朕因你失態,你心中定然是不屑且鄙夷的罷,你享受著玩弄朕的心情的快感同時,也享受著報復的快感是不是?”

報復?我那無處置放的愁鬱與苦悶,那苦苦壓抑的怨懟與羞辱,那不得不遇風折腰的隱忍與韌性,原來對他而言,便是無聲卻犀利的報復了!我如一尾離水之魚般奮力撲騰,掙扎撕扯著頸上幾近窒息的禁錮,腦中白光一片嗡嗡作響,卻還是艱難而尖銳地笑了:“是……”

他渾身如雷殛般猛然一震,睚眥欲裂,咬牙切齒:“你……”頃刻之間,面上激憤的神色遽然平靜了,極至的平靜,反而顯得森然而詭異。他一點一點收緊手掌,用全身壓制著我幾乎抽搐的掙扎,淡淡地,靜靜地道:“重光,只有如此,朕才能將你留在身邊……重光,你莫怕,很快便結束了……你將安適且柔順地睡在朕懷中,不再有任何憂愁與哀傷……你看,這春日暖陽,拂面絲柳,可不就是你詞中的‘船上管絃江面綠,滿城飛絮滾輕塵’……”

恍惚中,南國芳春,燕語雕樑,萬枝香雪,千里煙波……竟是那麼近在咫尺,觸手可及。原來,原來,駕我以長風,歸去乘浮槎,原來,原來,薄暮千年魂盡處,濃香一枕夢迴時……

就在我指間觸及的那一剎那,江南水鄉,卻如銅鏡般片片碎裂。無數浮光掠影飛逝,我被衝入胸臆的空氣驚醒,緊掐在頸上的大手不知何時鬆開了。

我用盡全力地咳著,待到稍稍平順了氣息,才見他微蜷著倒在一旁,面色竟蒼白如紙,汗如雨下。

他一手緊按腹部,一雙猝然黯淡的眸子極力望向我,低聲道:“重光……你終究還是下了狠心……”

我望著他幾乎失神的目光,陡然感到徹骨的寒意,但方寸之間,還未大亂,只驚道:“酒裡有毒?怎麼可能,我下的只是致人昏睡的麻藥!”

他繃緊的嘴角竟扯開一個輕微的弧度:“你下了什麼毒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朕心中的痛楚,就算受那鼎烹炮烙之刑,也不過如是……”

我深深吸一口氣,恍然省悟,卻又疑惑了:“那藥……是他……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一襲紫衣撩開帷幔而入,輕輕笑道,“只因為我是他的寵弟,而他是我的皇兄?重光,你太天真了!”

我聞聲一震,而趙匡胤的震驚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撐起身,滿面無法置信的驚愕:“義,你……”

趙光義嘆道:“皇兄,我本不應來的,可我心中悲辛交集,始終想見皇兄最後一面。”

趙匡胤面色白中泛青,居然堅毅地立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義,我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你竟會對我下毒手!究竟是為什麼?”

趙光義上前一步,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軀坐於席上,自己則對面正襟危坐,憮然道:“皇兄……不,我更想如從前一般稱你大哥,大哥早年坎坷奔波,浪跡天涯,歷盡艱辛才有出頭之日,不遺餘力培養我學文習武,入仕為官。大哥登基之時,我僅年及弱冠,卻由殿前都虞侯一路青雲直上。大哥親征澤、潞之時,竟命我擔任大內都點檢,留守京城。大哥由點檢之位黃袍加身,本是最忌諱旁人擔任此職,卻獨獨對我寵信有加,義曾感激涕零,一生只願為大哥效犬馬之勞……”

趙匡胤把腹部按得愈緊了,一手支地,冷笑道:“難為你還記得……”

趙光義黯然嘆息:“大哥愛我,義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