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卻是大司馬(約等於兵部尚書)高孝珩,高緯一見到他不由臉色一垮,暗呼:麻煩,這堂兄好沒眼色,總拿些瑣事來煩擾朕。
高孝珩自然發現了高緯的不喜,但深感此行事關大齊存亡,不敢不來,同時亦忍不禁暗暗嘆息:同為神武帝(高歡)之嫡孫,高緯輕易成為天子,卻不願用心治理江山,而我兄弟幾人(高長恭、高延宗等)明明一心為保祖宗基業任勞任怨,卻屢遭猜忌,欲掌兵權而不可得!
行禮之後,高孝衍自顧自揚聲道:“陛下可曾細閱過洛陽刺史獨孤永業的奏報?”
高緯先是疑惑一下,才猛然想起自己下午似乎確實收到獨孤永業八百里加急的一封奏摺,卻讓馮小憐代為隨意批示後就丟在了一旁,未曾細看……
此時唯有敷衍道:“朕看過了,獨孤將軍衷心為國,朕心甚慰。”
高孝珩稍一留意高緯的神色,怎還不知究竟?暗歎之餘,唯有不厭口舌,從頭道來:“自去歲周帝宇文邕率兵犯我洛陽,在金墉城下損兵折將,無功而返之後,亡我之心仍未斷絕,一直整軍經武,全力備戰……”
高緯只覺這不過是老生常談,無甚新意,沒聽兩句,就生出打哈欠的衝動,馮小憐在旁看得掩唇失笑。
若是機靈貼心的臣子,此時就該識趣的告退,但高孝珩卻故意視而不見,繼續道:“獨孤將軍廣派密探,始能偵知,自八月起,周軍不斷向潼關左近囤積糧草,似有秋冬用兵之兆。
又思及今春正月,周帝宇文邕於蒲州(永濟,周、齊兩國邊境)巡視軍務,且至河東(聞喜一帶),召集關中、河東(陝西西南部)諸軍校會獵(類似軍事演習)。
依獨孤將軍之見,周軍今歲秋冬再次進犯,十**之**八**九會舍洛陽而取道蒲州(永濟)、河東(運城),直逼晉州(治所平陽城,即山西臨汾),虎視晉陽(太原),一舉吞下我之幷州(山西)全部,進而直襲國都鄴城!”
縱然高緯昏聵不堪,但一聽自己的安樂窩鄴城即將受到威脅,還是忍不禁大吃一驚,正色凝聽起來。
高孝珩見此暗喜,再接再厲道:“因此首當其衝者,該是晉州重鎮平陽城,但要平陽不失,我軍便可禦敵於邊境乃至邊境之外。
然則晉州雖是高祖神武帝(高歡)崛起之所,當初高祖本欲修整堅城而未能如願,此後孝昭帝(高演)亦欲加強晉州城池【宜立重鎮於平陽,與彼(大周)蒲州相對,深溝高壘,運糧積甲,築城戍以屬之。彼(大周)若閉關不出,則取其黃河以東,長安窮蹙,自然困死】,卻因孝昭帝英年早逝,未能施行。
以致時至如今,平陽城年久失修,城防鬆弛,守軍僅不足萬,亦非精銳之師,一旦周軍傾巢來犯,唯恐平陽城難以支撐半月!
依微臣與獨孤將軍之見,整飭平陽城並加派大將、精兵鎮守諸事宜早不宜遲,伏惟(趴在地上請求)陛下早做決斷!”
高緯亦覺有理,連忙道:“此言甚是。就交由大司馬全權……”
馮小憐忽地“撲哧!”一笑,打斷了高緯對高孝珩的授權口諭,高孝珩心裡咯噔一聲,生怕馮小憐這妖婦又整出什麼么蛾子誤國誤民,高緯又輕信胡鬧。
然而怕什麼就來什麼,高緯果然給馮小憐引走了注意力,“不恥下問”道:“愛妃有何高見?”
馮小憐亦不知自己怎麼就莫名地笑了起來,面對高緯的垂詢正要託詞敷衍過去,卻又覺思維泉湧,腦瓜子竟從未有過的精靈好使。
當即掩唇一笑,輕聲道:“回稟陛下,臣妾是在想,獨孤將軍乃是洛陽刺史,不關心如何加固洛陽城防、整飭麾下三萬精兵,怎的卻關心起數百里外的平陽城來了?
莫不是獨孤將軍想要調任晉州平陽城?
大司馬不也說了,晉州乃是我大齊高祖神武帝(高歡)的起家之所,若是獨孤將軍率領其麾下的三萬精兵調防晉州,那晉州可真是‘固若金湯’了?”
有意無意間,在‘起家之所’、‘固若金湯’兩詞上加重語氣,近乎一字一頓。
高孝珩腦袋一懵,實未料到馮小憐竟有如此顛倒黑白的辭鋒,硬生生將獨孤永業的衷心為國之策說成了居心叵測。
更可慮者,他深知高緯的性格里比昏聵荒銀更令人揪心的特質,恰是是非不分、陰毒多疑,最不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的四弟高長恭忠心耿耿且為大齊立下汗馬功勞,卻也因高緯無謂的猜忌而丟了性命!
恐怕馮小憐此言正中高緯下懷!
果不其然,高緯的臉色變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