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的詛咒(2)
黑鰻在這尖銳的追問中也慌亂起來。因為這正是她至今未曾解決的問題。她流下了眼淚,對一個素昧平生的鎮上女人第一次吐露了心事:“大妹子啊,不瞞你說,我有一段時日,很想把自己交給一個老中醫。後來,想來想去,總算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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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子在心裡冷笑:“你幸虧忍住!你哪裡知道,那個老中醫與生前的霍老爺穿一條褲子還嫌肥呢!俺們唐老駝正想一刀咔嚓了他哩!”她仰臉看著西天,還在想自己的事,牙齒都咬響了。她在心裡說:
“良子啊,你看著吧!我不光要用嘴巴詛咒你,我還要用身子詛咒你哩!我要讓你在這雙重的詛咒裡,打著滾兒難受,打著滾兒去死!去死!去死!死!死啊!”
真正的野獸(1)
珊子立志找一個兩足獸、一個真正的野獸。她發現如今偽裝的野獸太多了,一個個故意不說人話,胡吃海喝,擺出一副打家劫舍的模樣,可惜一偎進女人懷裡就現了原形。這些不中用的傢伙那會兒全成了軟性子,恨不得當一輩子情種。
“這傢伙最好腰圍六尺,黑臉吊眼,一雙粗腳鐵硬敢踩棘子,打十幾歲起就殺過人;最好還是個強Jian犯,放火燒過倉庫,騙過親爹親孃和自家兄弟,連黑驢都敢日!這樣的漢子難道就沒有嗎?在咱這孬種地界上真的就絕跡了不成?”珊子抽足了水煙、喝了一瓶燒酒,在石頭街上對老婆婆們嚷著。
棘窩鎮的男人都繞過她走,她吐一口:“小樣兒,也不看看自己那把雞骨頭!”一些上邊來的穿制服、留分頭的男人想找她開導一番,剛開口她就把水煙遞上,笑嘻嘻說:“你大概還沒出孃胎就給閹了吧?我得驗驗你!”說著就伸出手來,對方吱哇一聲跑走了。
唐童那時常常痴痴地盯著珊子的胸部,想偎著她廝磨一會兒,被她捏住拉來拉去。唐童是個自小野性過人的蠻物,竟然動手摸起她來,惹得她身上癢絲絲的。她一下騎上他,兩條大腿夾住了他的脖子,任其臉色絳紫喘不過氣來,就是不松。待半個鐘點之後,唐童躺在地上起不來了,眼也斜刺到一邊,直到半天才大喘一口緩過氣來,額上是豆大的汗粒。珊子說:“你還年輕啊,你得好好吃些攀筋牛肉才行哩。”唐童滿面畏懼,哼一聲離開了。
開春時節,梧桐花開放了。這是棘窩鎮不小心遺下的惟一一棵樹木,它好不容易長起來,兩年後才得以翦除。一些蜂蝶圍著花葉旋了一圈離去,不久即有人面面相覷,小聲嘀咕。一些人從窗上探頭觀望,目光追逐尋覓啪啪的腳步聲:這聲音又大又沉像夯地,從巷口響到石頭街,在拐彎處的一處黃|色卵石壘成的小院前停息下來。大家看得清晰,來人是一個典型的大痴士,身高足有一米九十,粗而不臃,髒膩非常,頭髮頂部蕪亂打卷兒,下邊髮梢卻一綹綹披散肩頭;一對大板牙突出來,緊緊扣住了肥大的下唇;額上有發亮的大疤,受這疤痕牽拉,兩隻鋼球似的眼睛有些歪;劍眉,小兔耳,身背黑色布卷,走路攥拳,戴有鐵釘護腕。“天哩,這傢伙真像來咱棘窩鎮打擂來了!這都什麼年頭了,一個大痴士還這麼張狂!要在早年間咱老駝早就讓人架銃了!”人們趴在窗上議論,並不知道,此刻唐老駝正和兒子唐童伏在窗臺上看呢。老駝認為事情既然與珊子有關,不妨先看一看再說。
大痴士在卵石小院前站定,喊了幾句,可能是自報了姓名來路。一會兒院內小窗開了一道縫,肯定是珊子在從頭細細打量來人。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四周鴉雀無聲。小窗上的縫隙咣噹一聲合上。大痴士掂拳、頓足。小窗復又開啟。不知窗上人朝他做了個什麼手勢——事後很久觀看這一幕的人還發誓,說當時並沒見珊子招手相邀——反正是大痴士徑直進院,又拾級而上,推門走了進去。奇怪的是無論院門還是屋門,那天壓根兒就沒有上閂。
之後就是最誘人最費猜詳的事情了。因為一切發生在屋內,所以也就成了一個永久的謎團。全鎮人,特別是正好面對著卵石小院的人家,他們一直伏在窗上,眼也不眨盯住,都抱了說不清的、相互矛盾的希望。大痴士進去足有一刻鐘了,可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也許就為了配合這一個世紀以來全鎮最靜謐的早晨,街上的狗和雞未吭一聲。也僅僅是一刻鐘吧,奇蹟發生了——至少有十人以上親眼目睹了這個令人振奮、許多年後還要一再咀嚼玩味的場景。
反正開始是嘭嚓一聲——有人說是屋門開啟的響聲,有人說是珊子一拳將人打出來的聲音,只見那個雄壯無言的大痴士連連倒退著出來,一腳踏到門外就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