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槍持彈的一隊警察加上鎮長已經撤退,還以為他們耍什麼花招,依然堅守在殺坪的隘口那兒。這時,白秀讓包勝從後山翻出去,去縣裡問問情況,萬一不行就到三峽度假村去找扈三板,讓扈三板趕快回來商量對策。扈三板見多識廣,定會有主意。
這次要把警察隔在村外,就是對著文所長來的。上次二兒子白中秋被文所長整得襠裡稀爛,卵袋腫了十多天,人都快撕成兩半了,這讓白秀看不慣。又聽說來了一大群警察加幾條狼狗,徒弟們一燒,他也就火了。他並不知道鎮長也在其中。他當然有些昏聵了,他年事已高,只是心疼兒孫們。在村裡,當然他的威信高過村長毛普通。毛普通拿村裡人的話說,不就是個政府的狗腿子、聽差的麼。拿了政府的錢,當然得給政府說話,不會給村民說話。收錢有他,罰款有他,幫派出所逮人更有他。這次還要白秀把那杆百年老槍交了,到老了要我繳槍?要繳我白秀的槍?國民黨不敢繳我的槍你們敢?這說什麼也是讓白秀老人無法接受的。還說不交就抓人。莫非九十歲的老人還要去牢裡走一遭?政府和警察都欺人太甚,把咱山裡人不當人哩!
第二章 人就是個草命(18)
情緒是日積月累的,總有爆發的一天,用什麼點燃並不重要。反正,白雲坳子這一次是拉下了臉了。而讓鎮長崔無際和文寇所長感到吃驚的是,傳說真的要變成現實——白秀這個飛虎,在獵人峰果真有一呼百應的架勢,看來,傳說不是笑話,有一天果真會出現……
包勝捏著兩個雷管從後山爬去,下到一條陰風慘慘的無人溝谷。溝谷裡腐殖質深厚,苔滑路險。被一根藤子一絆,他人往前拼命一摜,不偏不倚摔在一塊石頭上,手上的兩個雷管就炸了。
這一聲爆炸當然很微弱,不及六指鐵匠鋪的那一次。這一次在深深的山林裡,只驚嚇了幾隻鳥和一些樹葉,但那紅淌淌如巨獸大口的兩團火光,一左一右,吞噬和撕扯他雙手的印象,將讓包勝一輩子噩夢不斷,驚悸連連。
包勝還沒能感覺到疼痛,手上的十個指頭就像十張風箏飄蕩在手上,像一串爛肉,把過去能抓山握石的手取代了。
“我的媽呀!”
一聲喊,痛感就尖銳地出現了,錐子錐心,手上血流如注,到處可以聽到汩汩的淌滴聲。一聲“媽呀”,包勝就昏死過去。
醒來時山林裡出奇的寂靜,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的,突然一想手!…——手啊!不看則已,一看就不想活了,手上血滋拉呼,指頭搖搖晃晃,一下子就記起了疼痛,疼痛又把他打翻在地,讓他大哭大叫起來。
“救救我呀!我挨炸了!哇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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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裡哪有個人,那雷管本去炸別人的,偏偏炸到自己了。站起來就跑,血流得差不多了,一陣陣暈眩,踉踉蹌蹌。手上爬著許許多多的嗜血山螞蟻,還不能打,那手一觸就疼啊!怎麼得了喲,跑了一截,支援不住,又昏死過去。
醒來再跑,再走,再爬。本是往鬼脫嶺跑的,那裡有人。還沒爬到鬼脫嶺,就見了鬼脫嶺出坡幹活的人,見是白雲坳子的包勝,舉著兩隻血淋淋的手向他們求救,卻見死不救。說:
“炸過咱們村娃子的包勝啊你,咋啦?大棚埋的雷管炸到自家啦?”
包勝點頭,又搖頭,說:
“不是,不是,是派出所,十幾個人,圍著咱村啦,他們,他們……”
派出所把他弄成這樣的?那些人一陣尿噤,一陣唏噓,又一陣憤怒。把他抬到村頭,給他包紮,就問是咋回事?
“收槍,收槍……”他含含糊糊地說。
“收槍也不能炸人哪!喂,鄉親們,咱們得幫襯他們一把!”
有人號召,大家就七手八腳拿來木槓和椅子,紮了擔架,準備趕快將他送往鎮上。
可是有人提出沒有錢,那還是得叫上包勝的家人,帶錢去人家才給診治的。但聽說派出所包圍了白雲坳,還炸傷了包勝,沒誰敢去送信。但人命關天,包勝看著看著臉越來越黃了,人像要死了。有兩個人就在一根竿子上綁了件白褂子,往白雲坳跑去。
跑到水洞那兒,果然看到有警察和狗,兩個人就搖著包勝的血衣大喊他們是鬼脫嶺的,說被你們炸傷的包勝在他們那兒快死了,怎麼辦?
崔鎮長他們一聽,不對呀,我們何時炸過包勝?只打了一條狗。文所長說:
“胡說,我們哪炸過包勝?是他要炸我們,炸到了自己吧?”
一問,是炸了手,那不是捏在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