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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部分

那些普普通通、完全是“平平常常的”人,怎麼把他們展示給讀者,使他們多少變得能使人產生興趣?在敘述中完全避開他們無論如何是辦不到的,因為普通人無時無刻都大量地構成了日常生活事件中必不可少的環節;避開他們,也就破壞了真實性。光用一些典型去充塞小說,或者,為了引人興趣,甚至乾脆讓一些古怪和虛幻的人物佈滿小說,那麼是不真實的,大概,也不會引起興趣。據我們看來,即使是在普通人中間,作家也應該努力去尋找有意義的和有教益的特色。例如,有些普通人的本質恰恰在於他們始終一貫和一成不變的普通性上,或者,更好的是,儘管這些人的非凡的努力無論如何想要脫離平常和保守的巢穴,他們的結局去仍然是依然故我,永遠只是墨守成規,那麼這樣的人甚至具有某種自己的典型性……普通人的典型,他們怎麼也不想當他本來當的普通人,千方百計想成為與眾不同和有獨立精神的人,卻又不具備絲毫獨立的本領。

*果戈理喜劇《結婚》中的人物。

**法國莫里哀的喜劇《喬漢·當丹》中的話,“你是自作自受,喬治·當丹”。

我們故事中的某些人就屬於這一類“平平常常”或“普普通通”的人,至今還很少向讀者交代清楚他們的情況(我承認這一點)。瓦爾瓦拉·阿爾達利翁諾夫娜·普季岑娜,她的丈夫普季岑先生,她的兄長加夫里拉·阿爾達利翁諾維奇正是這樣的人。

確實,沒有什麼比做一個例如這樣的人更懊喪的了:具有富裕的家財,高貴的姓氏,像樣的外表,不錯的教育,人也不蠢,甚至心地善良,可同時卻沒有任何才能、任何特長、甚至任何古怪行為、任何一個自己的思想,完全“跟大家一樣”。財產是有的,但不是羅特希爾德那樣的富翁;姓氏是清白的,但從來也沒有標誌過什麼;外表是體面的,但很少能表明什麼;所受的教育是正規的,但是卻不知道用到什麼地方去;智慧是有的,但沒有自己的思想;心地是好的,但缺乏寬宏大量;等等,等等,一切方面都是如此。世界上這樣的人異常之多,甚至比覺得的多得多;如所有的人一樣,他們被分為兩大類:一類是才智有限的,另一類“聰明得多”,前者要幸運得多。對於才智有限的“平常人”來說沒有比把自己想象成是不平凡的、與眾不同的人更容易的了,他們毫不猶豫地以此為樂,聊以自慰。我們的有些小姐只要剪短自己的頭髮,戴上藍色眼鏡,自稱是虛無主義者,馬上就相信,戴上眼鏡後他們便立即有了自己的“信念”。有的人只要在自己心裡感覺到點滴全人類的和善良的感受,便立即確信,誰也不會有他這樣的情感,他在總體發展上是個先進者。有的人只要口頭上接受某種思想或者沒頭沒尾讀了頁把書,便馬上相信這是在他自己的頭腦裡產生的“自己的思想”。在這種種情況下厚顏無恥的幼稚(如果可以這樣說的話)會達到令人吃驚的地步;所有這一切令人不可思議,但卻時時刻刻都能遇到。果戈理在驚人的典型皮羅戈夫*中尉身上把這種厚顏無恥的幼雅;把一個蠢人對自己和自己的才能的毫不懷疑的自信絕妙地表現了出來,皮羅戈夫甚至並不懷疑自己是個天才,甚至高於所有的天才;他自信到一次也沒有向自己提出過這種疑問,不過,對他來說是不存在疑問的。終於,為了滿足道德感情受了侮辱的讀者,偉大的作家不得不鞭笞了他一頓,但是,看到這位大人物僅僅是抖了抖身子,在捱了打以後為了補足精力吃了千層餅,作家也只能攤攤雙手,不管自己的讀者了。我一直為果戈理筆下的這位偉大的皮羅戈夫只有這麼低的軍銜而痛惜,因為皮羅戈夫是那樣自鳴得意,隨著年資增長和職銜升遷他戴的肩章的穗干將越來越粗,越來越打轉,他也就更容易把自己想象成例如是個出類拔萃的統帥;甚至不是想象,簡直就深信不疑,升了將軍,怎麼會不是統帥呢?這樣的將軍後來在戰場上慘遭失敗又有多少?而在我們的文學家、學者、鼓動家中又有過多少皮羅戈夫?我說“有過”,但是,當然,現在也有……

我們故事中的人物加夫里拉·阿爾達利翁諾維奇·伊沃爾京屬於另一類人;他屬於“聰明得多”這一類人,儘管他從頭到腳渾身都沾染了要出人頭地的願望。但是這一類人,正如我們在前面已經指出的那樣,比起前者來要不幸得多。問題在於,聰明的“平常人”即使有時候(也許是一輩子)把自己想象成出類拔孽的天才,但是在自己心底還保留著一條懷疑的蛆蟲,它能使聰明人有時完全陷於絕望而告終;如果他屈服於命運,也已經被深入內心的虛榮完全毒害了。不過,我們舉的例子無論如何是個極端,絕大多數這類聰明人的遭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