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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周圍是松脂淋漓的古老巨松;懸崖上是古老的中世紀城堡,斷牆殘垣;我們的小村莊在下面很遠的地方,勉強可見;陽光明嵋,天空碧藍,寂然無聲。就在這種時候,常常有一種東西始終在召喚著我到什麼地方去,我總覺得,如果老是筆直走,走很久很久,走到這條線的外面,也就是天地相接的那條線外面,那麼在那裡就有全部謎底,馬上就能看見新的生活,這生活比我們的生活要熱烈、喧譁得上千倍;我一直幻想著像那不勒斯這樣的大城市,那裡有宮殿、喧鬧,轟響,生活……是啊,幻想得不少嗎!而後來我甚至覺得,在監獄裡也可隊找到豐富的生活。”

“最後一個值得稱讚的思想,在我12歲的時候,就在我的《文選》課本里讀到過,”阿格拉婭說。

“這全都是哲學,”阿杰萊達指出,“您是個哲學家,您是來開導我們的吧。”

“也許,您是對的,”公爵莞爾一笑說,“也許,我真的是個哲學家,誰知道呢、也可能,實際上我是有開導的想法,這是可能的,真的,可能的。”

“而您的哲學跟葉夫蘭皮婭·尼古拉耶夫娜的恰恰一個樣”,阿格拉婭隨著就說起來,“這麼一個官太大孀婦,到我家來,就如一個食客,她生活的全部宗旨就是要便宜;只想日子過得便宜些,講起話來也盡是幾個戈比的事,請注意,她可是有錢的,她是個女滑頭。所以。您那監獄裡的豐富生活,也許,還有您在鄉村的四年幸福,也完全是這樣,為了這種幸福出賣了您的那不勒斯城,好像還賺了錢,儘管只不過是幾個戈比。”

“關於監獄裡的生活還可以不表同意,”公爵說,“我聽說過一個坐了12年牢的人的故事;這是我教授的一個病人,後來治癒了。他也曾經常發病,有時也是很不安分,哭哭啼啼的,有一次甚至企圖自殺。他在監獄裡的生活很抑鬱,但是,請你們相信,當然並不是不值一提。他所熟悉的就只是一隻蜘蛛和長在窗下的一棵小樹……但是,我最好還是對你們講講去年我見到的另一個人。這裡有一個情況很奇怪,其實,怪就怪在很少會有這樣的事。這個人有一次曾跟別人一起被帶上斷頭臺,因犯有政治罪,對他宣讀了槍決的死刑判決。過了幾分鐘又宣讀了特赦令和制定另一種級別的刑罰;但是,在兩次判決之間有20分鐘,或者至少是一刻鐘,他是在確信無疑自己過幾分鐘就將突然死去的狀態中度過的。當他有時候回想起當時的感受時,我非常想聽他講,我還好幾次向他重新探問詳情,他對一切記得異常清楚,並且說,永遠也不會忘卻這些分鐘裡的任何事情。離死刑臺20步光景,埋著三根柱子,因為有幾個犯人,而在死刑臺旁邊則站著老百姓和士兵。頭三個人被帶近柱子,捆綁好,給他們穿上死衣(白色長褂),白帽子拉到他們眼睛上,免得看見槍;然後,幾個人組成的一隊士兵對著每根柱子站成一列,我的熟人排在第八個,也就是說,他該是第三批走到柱子跟前,神父拿著十字架挨個走到所有人面前。看來,只剩下5分鐘可以活了,不會更長了,他說,這5分鐘於他是個無窮的期限,巨大的財富;他覺得,這5分鐘裡他將度過好幾生,以至眼前還沒什麼好去想最後那一瞬間的,因此他還做了各種支配:他估算了與同伴們告別的時間,這要用去兩分鐘,然後還有兩分鐘要用來最後一次想想自己,再後面的時間則要最後一次看看周圍。他很好地記得,他做的正是這三種支配,也正是這樣計算的。他27歲,身強力壯,卻就要死去;在跟同伴們告別時,他記得,還對其中一個提了個很不相干的問題,甚至還對回答非常感興趣。然後,也就是跟同伴們告別後,則開始了他留出用來思考自己的兩分鐘;他早就知道,他將想些什麼:他一直想盡快和儘可能明晰地想象,怎麼會是這樣的:他現在還存在,不活著,而過3分鐘就已經什麼都不是了,是什麼人還是什麼東西……到底是什麼?在什麼地方呢?所有這一切他想在這兩分鐘裡得到解決:不遠處是座教堂,它那金色的圓頂在明媚的陽光下閃爍著。他記得,他曾非常頑執地看著這金頂和它閃耀出來的光線,他不能擺脫那光線:他覺得,這些光線是他的新生,再過3分鐘他將不論以什麼方式與它們融為一體……來世未卜和要與這即將降臨的新生離開使他感到非常可怕;但是他說,在這段時間裡沒有什麼比一個不斷縈繞的念頭更使人感到心頭沉重了,這個念頭便是:‘如果不死就好了!如果還我生命就好了,那將是多麼無窮盡呀,!而且所有這一切都將屬於我!那時我就會把每分鐘都當作整個世紀來用,不失去絲毫時光,每分鐘都精打細算,分秒也不白白浪費!’他說,他的這種想法最後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