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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塔西婭·費利帕夫娜。阿法納西·伊萬諾維奇擺出一副與其魁偉的外表十分相配的莊重神氣的樣子,用平和可親的聲音開始敘述一個“好聽的故事”。(順便說一下:他是個儀表堂堂、威風凜漂的人,身材高大,長得相當肥胖,有點禿頂,還間有絲絲白髮,鬆軟紅潤的臉頰稍稍下垂,口中鑲有假牙。他穿的衣服比較寬鬆,但很講究,所穿的內衣非常精美。他那雙豐滿白皙的手真令人不由得多看上幾眼。右手的食指上戴著一枚貴重的鑽石戒指。)在他講故事的時候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專心致志地細看著自己衣袖上皺起的花邊,用左手的兩個指頭將它扯平,因此一次也沒有去看講故事的人。

“什麼最能使我輕鬆地完成任務,”阿法納西·伊萬諾維奇開始說,“這就是一定得講自己一生中最壞的行為,而不是別的。這種情況下,當然,是不會有什麼猶豫的:良心和心的記憶馬上就會提示你,正應該講什麼。我痛心地意識到,在我一生中數不勝舉的、也許是冒失的和……輕浮的行為中有一件事,在我的記憶中烙下了深刻的印象,心裡甚至是非常沉重的。事情大約發生在20年前,我當時去鄉間普拉東·奧爾登採夫那裡。他剛被選為首席貴族,帶了年輕的妻子來度冬假。那時安菲莎·阿列克謝耶夫娜的生日剛好臨近了,便舉辦了兩次舞會。當時小仲馬那本美妙的小說《La dame auxcamelllas》*在上流社會剛剛打響,風靡一時,茶花女的詩意,據我看,註定是永垂不朽,永葆青春的。在外省,所有的女士們,至少是那些讀過這本書的女士們都讚歎備至,欣喜若狂:吸引人的故事,別具匠心的安排主人公的命運,分析細膩的這個誘人的世界,最後還有分佈在全書的令人著迷的細節(例如,有關輪換使用白茶花和紅茶花花束的情境),總之,所有這些美妙的細節,所有這一切加起來,幾乎產生震撼人心的效果。茶花成為不可一世的時髦貨。大家都要茶花,大家都覓茶花。請問:在一個小縣城裡,雖然舞會並不多,可是為了參加舞會大家都要找茶花,能搞到那麼多嗎?彼加·沃爾霍夫斯科伊這個可憐蟲當時為了安菲莎·阿列克謝耶夫娜正苦苦受著剪熬。說真的,我也不知道,他們是否有什麼名堂,換句話,我是想說,彼加·沃爾霍夫斯科伊是否會有某種認真的希望?可憐的他為了在傍晚前弄到茶花供安菲莎·阿列克謝耶夫娜舞會用,急得發狂一般。從彼得堡來的省長夫人的客人索茨卡妞伯爵夫人,以及索菲亞·別斯帕洛娃,據悉,肯定是帶白色花束前來。安菲莎·阿列克謝耶夫娜為了得到某種特殊的效果,想用紅色的茶花,可憐的普拉東幾乎彼搞得疲於奔命;自然,他是丈夫嘛;他擔保一定搞到花束的,可是結果呢?早一天卡捷琳娜·亞歷山德羅夫娜·梅季謝娃就把花都截走了,在一切方面她都是安菲莎·阿列克謝耶夫娜的冤家對頭,兩人結下了仇。這一來,後者自然便會歇斯底里大發作,甚而昏厥過去。普拉東這下完了。很明白,如果彼加在這個有意思的時刻能在什麼地方弄到花束,那麼他的事可能會有大大的進展。這種情況下女人的感激是無限的。他到處拚命奔走,但是毫無希望,這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突然,在生日舞會的前夕,已是夜裡11點了,我在奧爾登採夫的女鄰居瑪裡婭·彼得羅夫娜那裡,遇見了他。他容光煥發,頗為高興。‘您怎麼啦?’‘找到了!埃夫裡卡!’‘嗨,兄弟,你可真讓我驚奇!在哪兒找到的?怎麼發現的?’‘在葉克沙伊斯克(那裡有這麼一個小城,離這兒總共才20裡,不是我們縣),那裡有個叫特列帕洛夫的商人,是個大鬍子,富翁,跟老伴一起過,沒有孩子,盡養些金絲雀。兩人酷愛養花,他家有茶花。’‘得了吧,這未必可靠,喂,要是不肯給,怎麼辦。”‘我就跪下來,在他腳邊苦苦哀求,直到他給為止,否則我就不走!’‘你什麼時候去呢?’‘明天天一亮,5點鐘。”‘好吧,上帝保佑你!’就這樣,要知道,我為他感到高興,回到奧爾登採夫那裡;後來,已經1點多了,我腦海裡卻老是浮現出這件事。已經想躺下睡覺了,忽然冒出了一個別出心裁的念頭!我立即到廚房裡,叫醒了馬車伕薩維利,給了他15盧布,‘半小時內把馬備好!’當然,過了半小時門口已停好一輛馬車式雪撬;有人告訴我,安菲莎·阿列克謝耶夫娜正犯偏頭痛,發燒,說胡話,……我坐上雪撬就走了。5點鐘時我已經在葉克沙伊斯克了,在客店裡等到天亮,也只等天亮;7點鐘我就在特列帕洛夫那裡了。如此這般說明了來意,就問:‘有茶花嗎?大爺,親爹,幫幫忙,救救我,我給您磕頭!’老頭個子很高,頭髮斑白,神情嚴峻,是個厲害的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