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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低低地向羅戈任鞠著躬;他則很快地問她什麼,也不停下來聽回答,繼續帶公爵走過汙間。他們又走過一個個幽暗的房間,那裡有一種異常的、冷靜的潔淨,蒙著清潔白套子的古老傢俱透出一種寒森森、陰沉沉的感覺。羅戈任未經通報,徑直把公爵帶到一間像是客廳的不大的房間,那裡隔著一道閃亮的紅木板壁,兩側各有一扇門,板壁後面大概是臥室。在客廳角落裡,桌子旁邊,有一位小個子老太坐在扶手倚裡,從外貌來看她還不算很老,甚至還有一張相當健康、討喜的圓臉,但是已經滿頭銀絲,而且一眼就可以斷定她患有老年痴呆症。她穿著黑。色毛料衣裙,脖子上圍著一條黑色大圍巾,頭戴一頂有黑色絲帶的潔白的包發帽。她的腳擱在一張小樊上。她身旁還有一位整潔乾淨的老太婆,比她還老,她穿著喪服,也戴著白色發帽,想必是寡居這裡的,她默默地織著襪子。她們倆大概一直默默無語。第一個老太一看見羅戈任和公爵,就朝他們笑了一下,並好幾次朝他們親切地點頭表示高興。

“媽媽,”羅戈任吻了她的手,說,“這是我的好朋友,列夫·尼古拉那多奇·梅什金公爵,我跟他交換了十字架,在莫斯科有一段時間他對於我來說就像是親兄弟,為我做了許多事,媽媽,為他祝福吧,就像為你親生兒子祝福一樣。等等,老媽媽,是這樣,讓我來幫你把手指捏懺……”

但是帕爾芬還沒有動手以前,老太婆就抬起自己的右手,聚攏三個手指頭,為公爵虔誠地劃了三次十字。後來又一次朝他親切和溫柔地點了點頭。

“好,我們走吧,列夫·尼古拉耶維奇,”帕爾芬說,“我就是為此才帶你來的……”

當他們又來到樓梯口的時候,他補充說:

“瞧她根本就不明白人家說什麼,也絲毫不懂我的話,可是卻為你祝福了這就是說,是她自己願意的……好了,再見吧,我和你都到該分手的時候了。”

他開啟了自己的門。

“讓我至少擁抱你一下作為告別吧,你真是個奇怪的人!”公爵含著溫和的責備望著羅戈任大聲說,並且想要擁抱他。但是帕爾芬剛抬起雙手,立刻又放下了。他沒有決心,並且轉過身去,免得看著公爵。他不想擁抱他。

“不要怕!我雖然拿了你的十字架,但不會為了表而殺了你!”他不知為什麼奇怪地笑著,含混不清地嘟噥說。但是,忽然他的臉整個兒變了樣:臉色白得嚇人,雙唇哆嗦著,眼睛熠熠發光。他抬起雙手,緊緊地擁抱了公爵,喘著氣說:

“你就把她拿去吧,既然命運是這樣!她是你的!我讓給你……記住羅戈任!”

他撇下公爵,也不朝他看一眼,匆匆走進自己房間,砰的一聲在身後關上了門。

已經很晚了,差不多是兩點半的時候,公爵在葉潘欽家沒有遇上將軍。他留下名片後,決定去一趟《天平旅館》問問科利亞;如果他不在那裡,就給他留張字條。在《天平旅館》人家對他說,“尼古拉·阿爾達利翁諾維奇還是一大早時就出去了,但是走的時候預先關照了,萬一有人來找他,那麼就告訴人家,他大概在3點鐘左右回來。如果到3點半他還不回來,那就是坐火車去帕夫洛夫斯克葉潘欽將軍夫人的別墅了,而且也就在那兒用飯了。”公爵便坐下等待,順便就給自己要了午餐。

到了3點半甚至4點鐘科利亞還沒有來。公爵走到外面,無意識地隨意走著。夏初,彼得堡有時偶而會有一些美妙的日子……明媚,炎熱,寧靜,好像故意似的,這一天就是這種難得的好天氣。公爵漫無目的地閒逛了一陣。他對這個城市不大熟悉。他不時地在街道的十字路口,有陌生的房量前,在廣場上,在橋上停步駐足;有一次還順便走進了一家點心店休息了一下。有時他懷著極大的好奇心開始觀察過往行人,但是往往既沒有注意行人,也沒有注意自己究竟在什麼地方走,他處於痛苦的緊張和不安之中,同時又感到非常需要獨自待著。他很想就只有他一個人,完全消極地順從這種令人痛苦的緊張而不去尋求出路。他懷著厭惡的心情不想去解決湧向他心頭的一連串問題。“怎麼,難道這一切是我錯了?”他暗自嘀咕著,但又幾乎意識到自已去那裡;但是,無疑地,有什麼東西總是使他心緒不寧,這就是現實,而不是如他所喜歡想的那種幻想。他幾乎已經在車廂裡坐了下來,又突然把剛剛買的車票丟到地上,重又從車站走了兒來,一副窘困和沉思的神態。過了一會兒,在街上,他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麼,似乎猛然揣度到什麼很奇怪的,久久使他不得安寧的事情。突然他不由地意識到自己在做的一件事已經持續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