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珍定定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少年氣結,叫道:“千真萬確!騙你是小狗!”
韓珍聞言,彎了彎眼睛。
少年漲紅了臉,氣急敗壞道:“信不信由你!”說著將韓珍一推,站起身來作勢要走,沒走兩步卻又不甘心地轉頭看了過來。
韓珍倒在床上,微笑道:“韓某體虛,還要勞煩小兄弟扶我起來。”
少年立刻回身走到床邊,把他扶到桌邊,嘴裡嘟嘟囔囔個沒完,手上動作卻輕柔不少。他從食盒裡取出一碗白粥擺在他面前,還細心地翻出湯匙塞到他手裡。
韓珍輕聲道了謝,慢慢吃完。
在少年收拾食盒的時候,韓珍請他送些熱水來,他想在見他家主人之前梳洗一下。
少年應了,帶著食盒出去後不久又端著熱水回來了,幫韓珍梳洗後又很快退了出去。這次他沒有聽到上鎖的聲音。
韓珍安靜地坐在椅中,默默地注視著房間一點點地浸沒在黑暗之中。
不知等了多久,韓珍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漸漸近了,與此同時,窗上映出的一片微光也隨著腳步宣告亮起來。
不多時,便有兩人推門而入,當先還是那個少年,他一手挑著燈籠,一手拎著食盒徑自走到桌前點了蠟燭,室內頓時光亮起來。
韓珍對他點點頭,隨後將目光放到他身後那人身上。
那人身著白衣,手捧一隻青緞錦盒,面色慘白腳步虛浮,只是個孱弱青年。不知怎的,韓珍覺得那錦盒似曾見過,不由多看兩眼。
就在他揣摩錦盒的時候,只聽那白衣青年低聲道:“遠兒,擺好茶點就下去吧。”嗓音低沉磁性,卻也平淡冷漠。
這聲音似乎也曾聽過。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呢?韓珍有些疑惑地又將注意力放回青年身上。
那遠兒在自家主人面前表現得極為恭順,輕聲應了便迅速退下,臨走時更細心將門掩好。
韓珍注視著那白衣青年將小心翼翼地將錦盒放在桌上,在他對面坐下,然後抬起頭與他對視。
韓珍疑惑著打量著他,那斜飛入鬢的濃眉,那挺直的鼻樑,那沒有血色的嘴唇,還有那雙似笑非笑的丹鳳眼……
韓珍陡然一震,雙眼圓睜,定定地看著對面那人。
只見那人勾起嘴角,笑道:“盈兒,別來無恙乎?”
韓珍一句話都說不出,只覺得有隻無形的手攥緊了他的心臟,全身的力氣似乎都消失了,讓他只能癱坐在椅子中,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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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銳貪婪地打量著韓珍。
眼前的面孔已有了明顯的變化,圓潤的臉頰蛻變出硬朗的線條,記憶中細膩光潔的面板似乎變得粗糙了。
整整六年了,他為此刻重逢整整準備了六年!
六年來,他對他的所作所為了如指掌,卻都是透過別人的眼旁人的口;
六年來,他已在心中將此人看了個通透,卻幾乎不知他如今的真實樣貌;
六年了,從十九歲到二十五,從宮主到病夫,有多少夜他被病痛折磨得輾轉難眠,又有多少夜他從睡夢中驚醒,對著燭光憤恨難平;
六年了,從十三歲到十九歲,從禁臠到囚徒,天之驕子又如何?終究逃不脫他的掌握!
對面的人兀自疑惑地打量著他,他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久違了的生氣在血脈中勃勃鼓譟,震得指尖都在微微發抖。
待到那人瞪大眼睛慘白了臉色的瞬間,心中驀地一鬆。
這六年來他一刻未曾忘記過他,而他,亦是如此。
不由微笑,“盈兒,別來無恙乎?
他?
竟然是他?
不可能,絕不可能!
……怎麼,可能?
韓珍難以置信地看著對面的人,記憶深處快要被遺忘的屈辱、恐懼、無助……統統呼嘯而來,直至沒頂。
呵,本以為已將那段不堪的記憶徹底忘懷,待到這個本以為死去六年的人活生生的坐在眼前,才恍然那不過是則自欺欺人的笑話。
韓珍白著臉,嘴唇顫動了兩下,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若說六年前他憑著聰敏與血氣僥倖逃脫,而在六年後的此時此刻,當他發現自己再一次落入他掌握之中的時候,卻已然潰不成軍了。
陳銳看著韓珍驚懼神情,慢慢斂去眼中那抹笑意,勾起嘴角,譏誚道:“怎麼?韓公子貴人多忘事,不記得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