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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強烈的喪子之痛。另外,這悲傷的另一層作用——引起更多的人對她的痛苦表示更深的關注和關懷。

復仇成功的代價為在今後一段漫長的時間內承擔比之前更多的痛苦。在她哥哥死後,她之前受到的痛苦(直接的可見的痛苦)被一種新的痛苦(間接的隱蔽的痛苦)所替代。她的母親無時無刻不在唸叨著她的哥哥,在一些特殊的日子裡(哥哥的生死祭、清明、中秋、除夕等),這種唸叨就會被無休止地延長。她感覺哥哥若幽靈般纏繞著她身邊,她能聽到他、她能看見他。有時候她甚至在想,她的哥哥是否真的死了。或者,他從未離開過她。他知道是她的詛咒害死了他,所以他的靈魂留在了她的身旁,他要折磨她。

她的母親聽從了哥哥魂靈的指示,不停地在有她存在的空間裡重複著哥哥生前的種種細節。這種沒完沒了的重複持續了13年,她終於忍受不住逃了出來。她逃出來後遇見一個奇怪的司機,這司機不停地問不停地問,似乎要把她的心挖出來看個究竟。那屬於男人的聲音在她的耳際迴盪,可是這聲音怎麼會懷滿柔情呢?她睜開了她沉重的雙眼,看見一個面板黝黑的男人正用一種急切的眼神看著她。

第八章 偶然(1)

……1……

這個男人細長眼睛裡綻放出的關懷使母親感到一種奇特的溫暖,她覺得自己就象浸在一缸溫柔的熱水中,身上的寒氣正逐漸消失。

“這是一座危房,你呆在這裡很危險。”男人說著一口字正腔圓的普通話。男人的聲音使母親著迷。她以前所接觸的男性,全都扯著嗓子嚷嚷著本地粗俗的方言。而在這個男人身上,母親嗅到了一股儒雅的氣息。

“哦。那你不是也呆在這裡嗎?”母親注意到破敗的小屋內已被清晨的陽光照得通亮。

“我跟你不同。我是工程師。我要把這房子拆了,重新建一幢新樓。”

母親這才發現在屋子的一角還站著幾個跟眼前這個男人一樣戴著一頂黃顏色塑膠帽的男人,他們正對著一張大紙在指指點點。

母親從地上爬了起來,準備離開她睡了一夜的棲息地。臨出門的時候突然有一股傷感湧上了她的心頭。這個房子以後將不覆存在。她懷著一種強烈的不捨的心情回頭環視空曠的小屋,最後將視線停留在工程師的臉上。她意識到自己真正不捨的是這個男人。她知道一旦雙腳踏出房門,以後就再沒有機會看見他。

母親是如此想見到他、渴望見到他。

工程師發現了母親的注視,他衝她微微一笑,然後便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母親感到一種憂傷的失落,她搖了搖頭抬腳邁過了屋的門坎。

沐浴在陽光中的城市顯露出另一派迷人的景緻。既喧囂而又安靜;既匆忙而又悠閒;既廣闊而又擁擠。母親在城市的白天迷失,她找不到方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城市的夜晚才是屬於她的,白天的城市,她只是一個遊離者。

母親在街上逛了一圈又回到了破屋前,工人們已經開始了拆房的步驟。母親無處可去,就站在馬路對面觀看房屋的被拆除過程。她看著他們站在房頂上用大錘一錘一錘砸向破屋的頂部,耀眼的火花與沉悶的碰撞聲隨著掄錘的節奏在屋頂盡情地綻放。這景象就像一出華美的戲劇,工程師是導演,掄錘的工人是指揮,錘與房屋則充當了主角。母親就站在那裡呆呆地看,直到戲劇結束,演員散場。

工程師走在最後,他確乎發現了母親的存在,他在街道的拐彎處停了一下又折回被拆得七零八落的破屋前,他朝母親走去。

母親看見自己的第二次生命即將綻放。

母親跟著工程師來到他的住所,在進行一番徹底清洗之後,母親開始享用工程師為她準備的晚餐。她吃得很香,她已經有一整天未曾嚐到食物的滋味,她在工程師憐惜的注視下不顧形象大吃特吃,似乎欲將餐具一併吞下。吃完後,她用抹布揩了一下油膩的嘴唇便躺上了工程師的小床。她很困,閉上眼睛便進入了夢鄉。

夢境還是延續了13年之久的相同影像。哥哥的死狀,母親的嚎哭,她自己的淚水,無休止地在她的夢中重複。她照例在一陣驚懼中醒來,她看見坐在桌前正在閱圖的工程師因為她的尖叫聲而驚呆,她哭了起來,淚水夾著汗水穿過她的臉頰大滴大滴地落在床單上。工程師放下手中的圖紙向她走來,並將她的正在哭泣的臉攬入懷中,他說,別哭,別哭。

母親在工程師懷裡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她感覺自己就象大海中飄泊已久的孤舟,歷經無數風雨後終於找到了可暫時停留的港灣。母親的左手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