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樣才麻煩,拉幫結派,力氣全用作內耗了。算了,別在家裡提工作,已經夠煩了。”
過了一會兒他卻主動問:“你覺得,犧牲一點信譽來保全公司最大利益,以及用很大的代價去保全一點點可有可無的聲譽,哪一種更可取?”
“不是不在家裡談工作嗎?再說了,你自己心裡早有定論,問我幹嘛,我又左右不了你的決定。”
“沈安若,你不要總是伶牙利齒巧舌如簧。女人適當笨一點會顯得可愛。”
“以前嫌我嘴笨,現在又嫌我說話伶俐,你可真難伺候。”沈安若打個呵欠,困得眼淚都流出來了,“還有,你難道不覺得,像我這樣自以為是自作聰明的這種傻,遠比老實巴交的傻更得娛樂到你?”
“說的也是。”
夜間的圖文電視臺每天播一些非常冷門的外國電影,是港譯,所以片名人名都稀奇古怪。今天這一部講一對夫妻政治聯姻,其實心中各有所愛,表面維繫了恩愛平和,私下裡各有各的生活。
“真是濫片。”程少臣興致不高地說,“不過這樣的生活,其實倒也不錯。”沈安若向他投去一個鄙視的白眼,被他接收又反擊回來,“斜我做什麼?還不是被你鬧的?”
他出差許多天。最初三四天沈安若覺得清淨又輕鬆,空氣中氧氣濃度都升高。時間再久些,就覺得少了些什麼,彷彿終於到出週五,突然接到週末培訓或加班的通知,雖然屬於正常工作,但總是不適應。她白天工作晚上應酬,所以她不給他電話,只等他打來。過了晚上十點鐘電話未到,難免擔心是否酒喝多了,或者有意外。壞習慣一旦養成果然很討厭。
沈安若回憶他們以前結婚的那段日子,有一度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出差,最初她也牽掛,擔心他醉酒無人照顧,擔心他飲食不適應,但他一副樂不思蜀的樣子,常常忘記打電話,她打過去也大半不接,早晨就回來了晚上她才知道,久而久之,她也不再介意,由著他去,每次他出差就只當自己放假。
飯店裡新召一大批服務員,滿眼都是生面孔。有一個女孩引起她注意,端整清秀,柔美纖細,眼神慧黠,但活卻做得很不漂亮,有時在餐廳擺盤子,有時在客房做清理,手忙腳亂,很狼狽。沈安若走近了看她身上的臨時員工牌,鍾戀晨。那十指纖長白嫩,明明就是嬌嬌女。
“那鍾戀晨相貌及風度氣質都極好,為什麼不讓她在前臺實習?”沈安若對周經理說。
“是董事長安排的,好像是合作方那邊的人。大概是要寫調查報告,在這兒體驗生活呢,不會待很久。”周經理慢吞吞地說,於是沈安若不再多問。
果然是位大小姐,竟在這裡扮演灰姑娘,她跟程少臣,都真夠天才。
鍾戀晨偶爾會遇上她,笑容明媚,稱她“沈助理”,有時會請教問題,極虛心,但眼裡藏不住對她好奇的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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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少臣回來後,他們在一家極幽靜的會所度週末,在游泳池邊遇上披了大毛巾全身溼淋淋的鐘戀晨。
“少臣哥,安若姐。”鍾戀晨巧笑嫣然,稱呼改得也快。
“這是鍾戀晨……我父親好友的女兒。”程少臣在介紹她的時候,不容易察覺地頓了一下。
“安若姐,你不來游泳?”
“我是旱鴨,水深超過一米就暈。”
“那我自己玩去了啊。”
沈安若坐在陽傘下吸著果汁,程少臣和鍾戀晨在不遠處說話。他們沒故意壓低聲音,泳池人極少,所以她聽得清楚。
“小戀同學,你怎麼還賴在這裡?玩夠了就快些回你爸那裡去,別在這裡添亂。”
“少臣老師,我在這裡自力更生,沒礙著你什麼事呀。”
“你走到哪裡麻煩就到哪裡。你還是討厭誰就去害誰吧。”
“你猜對了,我就是來害你的。”說畢一歪身子,以一個奇妙的姿勢直挺挺地落入水中。
“她泳技很高。”沈安若後來對程少臣說。
“比你遊得好的在你眼裡都算泳技高,是個人就可以比你遊得好。”程少臣根本不看泳池,“她現在每天在華奧那邊,你見過她?”
“見過,很努力很認真。”
“你離她遠點,她難纏得很。”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沈安若喝完果汁準備起身走了,突然定住身子,聲音有點顫:“你有沒有注意到,她已經很久沒露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