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過來問安請食,他不吝金錢,早餐便有了黑麥麵包、煎醃肉片、蜂蜜醬和幾枚無花果,怕是國王的早餐亦不過如此。賽戈萊納與奧古斯丁大快朵頤一番,然後收拾行囊去了普拉霍沃河港。
兩人到了河港,港內帆桅林立,停滿了大小船隻,水手相呼,商旅鏖集,還有些身著紫袍的稅務官穿梭不停,端的是熱鬧非凡。他們到了昨日的碼頭,有個船務官吏迎過來,問他們有何事。賽戈萊納說要搭乘客船前往貝爾格萊德,那官吏漠然道:“去貝爾格萊德的船票已然售罄。”賽戈萊納大吃一驚,忙問是何緣由。官吏埋頭翻著賬簿,只是不答。賽戈萊納這一路上已學到錢可通神,便從懷裡抓出一枚杜卡特金幣,從桌底遞了過去。那官吏拿手一摸沉甸甸、圓扁扁的,登時眉開眼笑,他左右看看無人,湊過身子來小聲道:“這位少爺您有所不知,奧斯曼人近日在匈牙利用兵,好多斯拉夫富人貴族唯恐性命不保,都透過這一條路逃去貝爾格萊德要塞。是以蘇丹嚴令查驗,客船不得輕易開出。若沒個關係路數,咳,只怕在普拉霍沃不知滯留多久哩。”
官吏說罷,晃著頭走開。賽戈萊納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便在碼頭上信步閒逛,看到多有民眾挈婦將雛,大包小包扛著聚在關口,其中不乏錦衣繡袍之輩,只是無分貧富,一古腦全被幾名士兵把長戟橫過來擋在外面,上不得船。賽戈萊納方知官吏所言不虛。
他正自忖是否施展輕功潛入碼頭,隨便找條船混上去,一抬頭,無意之中看到一個身著灰袍的託缽修士正斜斜依在一處水塔的木墩旁,身前一個陶碗。他心中不由一動,舉步走了過去。那託缽修士聽得腳步聲響,見一個錦服少年走過來,略抬了抬眼皮,朗聲說道:“這位少爺,願天主賜福於您。”左足腳尖點地,鞋跟“啪”地敲了一下地面。這叫做賜福禮,修士乃是侍奉上帝之人,於世俗之人不拜不跪,饒是面對王公貴爵,也用這種方式乞食致禮,不失身份。
賽戈萊納微微一笑,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右手平翻,拇指微屈,從容回道:“我們感謝主,因為你賜給我們這些蒙福的話。”那託缽修士眼神一凜,這套禱詞和手勢本是托缽僧團弟兄所用,這少年如何得知?他再定睛一看這少年手中的木杖,發覺這慄木杖比自己用的大上一圈,在手握處有五個銀幣大小的節疤豎直排下,不覺大驚。
須知樹木上有節疤並不稀奇,但若一木之上五枚節疤環環相扣,卻極難得。整個歐羅巴唯有托缽僧團有五根五環木杖,分屬五位司鐸長老,乃是他們的貼身信物,見杖如見人。這杖痕渾然天成,是斷斷偽造不了的。
他仔細看了又看,那五枚節疤歷歷在目,絕難有偽,不禁顫聲問道:“少爺您這根木杖是哪裡來的?”賽戈萊納把慄木杖平託在手裡,低聲用拉丁文肅然道:“清貧得救,非主不就。”原來他見這修士衣著汙損破爛,知道他乃是聖方濟派的人。
托缽僧團分作汙衣、淨衣兩派。聖方濟會講究清貧得救,以儉樸為誓約,身穿汙衣破袍,棄絕聲色誘惑,苦修致志;而聖多明我派雖也贊同清貧得救,但又主張外物不害心志,是以廣有房產、土地,衣袍光鮮。光觀衣著,便能分辨出兩派信眾的區格所在。
托缽僧團並無本門武功,旗下的修士要麼是帶藝投身,要麼是專心傳道,因此全憑禱詞和手勢分辨同派中人。此時賽戈萊納說出聖方濟會的切口,那修士立刻明白他的身份,慌忙道:“未知長老親臨,恕罪恕罪。”抬起眼盯著賽戈萊納的華美衣服,眼神疑惑。
賽戈萊納也不過多解釋,只是道:“我有要事在身,權且如此罷了——如今倒有件麻煩,不知你是否能幫我?”那修士雖覺他年紀太輕,但托缽僧團規矩森嚴,見杖如親臨,連忙道:“長老儘管吩咐。”賽戈萊納道:“我有急事要趕去貝爾格萊德,如今普拉霍沃封了河港,你可有辦法把我弄上船去?”那修士沉思一下,道:“此事小人作不得主,長老不如您隨我來,去見了僧團在此地的其他弟兄,再作計較。”賽戈萊納點頭道:“也好”。
那修士當即收起陶碗,掖了掖長袍,作個手勢讓賽戈萊納隨他去。奧古斯丁跟在賽戈萊納身後,那修士看了他一眼,賽戈萊納道:“這是我的朋友,很可靠,不妨事。”修士多看了兩眼,也沒說甚麼,轉身朝一條貨棧之間的小巷道走去。三人走入巷子,賽戈萊納忽然問道:“你叫甚麼名字?”那修士恭敬道:“小的叫克格曼。”賽戈萊納又問:“這裡還有多少人在?”克格曼道:“本地的聖方濟會弟兄有二十多人,負責普拉霍沃周邊十幾個村落的福音傳播。如今奧斯曼蘇丹逼迫一日緊似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