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然無幸,你快快離去,尋條路出去吧。”
賽戈萊納盯著他,突然跳開,三閃兩閃不見蹤影。過不多時,賽戈萊納又跳了回來,手中捧了幾捧鮮紅漿果,歡聲道:“你吃,你吃。”卡瓦納修士嘆道:“這孩子真是個講義氣的好男兒。”他早已飢渴難忍,先接過一捧,不忘向上天默祈禱告,然後才一粒粒把漿果塞進嘴裡。他是雲遊四方的托缽僧人,風餐露宿本是常事,吃了這幾捧漿果足以恢復精神。
吃罷了果子,卡瓦納修士這才環顧四周。他們所在的乃是一處極深的谷底,谷內風光倒好。視力所及已是佔地頗廣,觸目皆綠,草木極為豐饒,既有參天古樹冠於上,又有低矮灌木伏於下,錯落掩映,蔥鬱森聚,成了一片天然的谷底林麓,鳥獸想來極多。還有條潺潺淺溪沿林邊蜿蜒流過,曲折百回,真是個人跡不履的世外仙境。
只是這山谷四周峰巒聳峙,丹巔削壁,並無一絲縫隙,似是一把嚴絲合縫的岩石大鎖牢牢圈住山谷,其上青苔跡跡,就是猿猴也難攀援——只不知目力以外的地方,是否別有洞天。卡瓦納修士看過一圈,有喜有憂:倘若這深谷別有出路可尋,賽戈萊納固然可以出去,那豹王子亦可以循路進來;若是個全無通途的絕地,沒了自己幫助,賽戈萊納斷然是絕走不脫的。可想個甚麼辦法,能教賽戈萊納離開這谷底呢。
賽戈萊納天真爛漫,哪裡知道修士心中所苦。他自去巖窠附近的草叢裡捉了只肥厚的蚱蜢,扯掉腦袋和翅膀,遞給卡瓦納修士。修士搖頭不吃,他便一口塞到自己嘴裡,大嚼起來,看那表情十分香甜。卡瓦納修士心中一動,這孩子本來就是天生地養過慣了野日子的,這絕谷生活別人覺得苦不堪言,於他卻是駕輕就熟。自己何苦強扭其性,把他趕去人世沾染塵氣,弄汙了好端端一個靈魂。許多修道院亦設於崇山峻嶺之間,隔絕於世,以助於澄清靈魂,如今豈不就是個現成的?
自從跳崖以後,卡瓦納修士便篤定了賽戈萊納是個受主恩寵的人,逾百丈的高崖落下而不死,這是何等神蹟!上帝如此行事,必有不可言說的目的。想到這裡,他覺得自己竟是個未來聖徒的引路人,責任頓生。
於是卡瓦納修士便暫時壓下教賽戈萊納離谷的念頭,閉目安心養傷。這一日轉眼即過,他暗運玄功,任憑樹枝插在胸中,倒也一夜安睡。到了次日清晨,賽戈萊納早早捧來些松子、香茸,還用隆柯尼送的牛革風帽舀來一帽溪水,卡瓦納修士啜了幾啜,只覺清洌爽口,還有絲絲甜味,於傷勢大有好處。
接下來的數日裡,賽戈萊納每日三次去谷底林中尋些吃食給卡瓦納修士,除了山珍還有些野味。賽戈萊納捉飛鳥的本事極高,先伏在樹底不動,一俟鳥兒低飛,猝然躍起發難,兩條細腿在林間借力磴踏,連續變換數個姿勢,迅如閃電,往往一擊得手,鳥羽在握——卡瓦納修士這才知道,他那迅捷怪異的身法竟是這樣練成的。
賽戈萊納獻了幾次野味,知道修士不碰葷腥,就刻意多找些漿果、松仁、蘑菇、果杏之類,還憑著自己經驗挖來幾味野草,聊有補血療傷的功效。至於他自己,就捉些螞蚱、瓢蟲之類權當肉食,偶爾也捉到幾隻地鼠山雀,就咬開毛皮生吃下去。
卡瓦納修士被釘在巖窠上,保持著倚坐山壁的姿勢動彈不得,只好讓賽戈萊納供養。他見賽戈萊納有時吃罷了野物,滿口鮮血,總覺得不大舒服,心想這孩子茹毛飲血,終是野蠻之道,非文明之所為;何況時節已近深秋,這谷底或比外界略暖和些,終究也是中歐的冬天,若不生火只怕是極難捱過去。只恨自己無法自由活動,親作示範,於是他便招呼賽戈萊納到跟前,用唯一能動彈的右手指指自己長袍的內袋。
賽戈萊納上前掏了掏,抓出一把火石來。卡瓦納修士對他道:“孩子,生火。”賽戈萊納極聰明,他先前見隆柯尼、布郎德諾每日宿營時生火的手法,都記在心中,此時見了火石,如遇到了寶貝,連連吹哨歡呼。他當下如法炮製,拿起火石相碰,敲得火星四濺。
緊接著修士連說帶指,讓賽戈萊納以後再弄到肉食,先行在火上烤炙。賽戈萊納試了一回烤豚鼠,發覺竟和布朗德諾烤的一般好吃,欣喜至極。他頑童心態,從此日也烤,夜也烤,更不問自己胃口大小,把個巖窠附近當成了煙熏火燎的烤肉鋪。卡瓦納修士又教他在巖窟附近設下三兩個的火堆,冬季可耐風寒。這裡谷底四面封閉,山風頗微,只需不斷給火堆添薪,應該足堪用度了。
這些時日風平浪靜,並無奧斯特豪特前來尋找的動靜,想來是不得其門而入之故。此地千百年來,怕是都如此寂靜,若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