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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部分

當日說時,我滿懷惆悵,為短暫相聚後便遠隔戰火烽煙的別離。

想不到,這些話,他還記得。

允炆輕輕道:“懷素,我明白你的難處,我從未怪過你,因為我知道,你若不是真心為著我好,斷不會說出那樣的話。”

他綻出相見以來的第一個笑容,微微有點淒涼,更多的是沉湎而深重的懷想。

“有你那般為我打算過,我已不枉。”

“現在,”他半側身,回望火色中的奉天正殿,火勢越來越猛,映紅了半邊天穹,天穹下一代末路帝王神色難明心情幽微,清秀的眉宇間往事深藏如水,長風捲起火舌烈烈,呼啦一下撲過來,最前端的火星,燎著了他的發,瞬間捲起,他不避不讓,伸出手指,捻碎枯發如飛灰,五指攤開,那飛灰便悠悠飄落火場中。

閉了閉目,再轉頭,他已是一臉平靜神色。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

“自此刻起,建文葬身火海,世間再無朱允炆其人,從此天涯飄零,四海羈旅,此生,允炆只願作,無拘無束,清貧逍遙之人。”

[正文:第一百六十章 繁華事散逐香塵(一)]

我凝視著允炆。

相較於臣子的悲憤,他神色慘淡卻平靜,只出神看著火海中的奉天殿,躍動的光影射在他臉上,看來眉目彷彿在輕輕抽搐,然而當我凝神看時,他依舊那般漠然神情。

皇位,家國,天下,祖業,一朝全失,他,當真能,說放下就放下?

輕輕嘆息,不想再執著於這個問題,我道:“走吧。”

文華殿密道,老頭前來時和我略略提過,他言說當年只是給了先太子圖紙便離開了,至於太子是否按照他的囑咐建造,他也並不清楚,但以先太子之穩重縝密,和當年他與太祖皇帝因性格和政見相悖,屢屢爭執以致他常常憂悶的情狀,他對於後路一定有所安排,果然,密道歷經多年後仍儲存完好,棄善旋下暗鈕時,暗門幾乎是立即無聲無息的滑開了。

將點燃的火燭扔進去,燭火不滅,我們放心的進入密道,一行人沉默行得半個時辰,所有人心事重重,連聲咳嗽都不聞,火摺子的幽光閃在清潔卻沉悶的密道中,宛如鬼火悠悠飄搖。

大半個時辰後,棄善終於咳嗽一聲,道:“到了。”

鑽出密道,身後便是宮城北安門,隱隱聽得承天門人聲馬嘶,蹄聲震動,燕軍進入宮城了。

我和老頭對望一眼。

這時機確實掐得剛剛好,燕軍進城,父親定然直撲宮城尋找允炆,顧不上其他,大軍一齊湧入皇城,正是最混亂的時辰,如果等到父親發現奉天殿裡沒有建文屍體,定然下令封鎖城門,到時只怕出城就難了。

在文華殿,我們所有人都已換了尋常百姓衣服,草草易了容,允炆現在是個黃面病容漢子,神情懨懨的站在書生裝扮的葉希賢身邊。

人影一閃,一個藍衣青年瞬間閃至我身側,我抬頭,對他一笑,阻止了欲待有所動作的程濟。

是改裝後的沐昕。

他先仔細的打量我一眼,再對著允炆默然施了一禮,我輕輕道:“陛下,這是沐昕。”

允炆怔了怔,這一刻他臉上神情有了細微的變化,卻難以辨明是悲是喜,他看著他,又看看我,目中飛快掠過的一抹神色連我也無法捕捉,然而他最終只是微微苦笑,無聲回禮。

看著這少年玩伴多年後相見的一幕,我眼前忽然掠過碧水生波的聽風水榭荷池畔,微笑的允炆目光閃閃看著我,而調皮的沐昕伸出手來,欲去奪取我掌中的玉佩。

再看看淡薄晨曦裡,面前這一對沉默的男子,和身後菸灰飄揚的皇城,我將一聲嘆息壓在心底,時光當真是世間最鋒利的刀刃,無情削薄了往昔的記憶,少年的丰采。

而“物是人非事事休”,當真是最最狠毒的讖言。

自北安門出,迅速跨上老頭安排人早已備好的駿馬,過元武門,出皇城時,天色已漸亮,其皇城外,還有京城和外郭兩重城垣

我們一行人直奔城門,將至聚寶門時,老頭突然停住腳步。

我亦低低咦了一聲。

城門已由燕軍接管,卻並非我們想象的混亂不堪,人數雖然不多,但極其有效的控制了城門要害,衣甲鮮明的燕軍,正仔細盤查進出人等,對年輕男子,尤其查問得嚴格。

老頭退到一處死角,手一招,一個早已等候在此處的暗衛慢慢靠近來。

低聲道:“是道衍大和尚的命令,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