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定神閒的問。
成婚十二年,翩躚偶感風寒。
“這次大概真的要死了。”她有氣無力的抱怨。
“不會的。”歷年如一的回答。
“像我這樣的人死了一定會下十八層地獄。”她只當沒聽見,繼續自言自語。
“不可能,那是給教王的,你頂多去十七層。”
“教王?”
“沒錯。”
“這麼說九微比我還多一層。”
他微微一愣,陷入了思考。
“好吧,十七層也不錯。”她點了點頭,彷彿略感安慰。
他輕咳了一下,“既然九微也在,我陪你去十八層。”
成婚十六年。
“怎麼還有藥。”明明聽說用得差不多了。
“隨玉和九微各捎來一箱,泉州的快馬也送來不少。”
她望著藥碗幾乎哭出來。
“我不喝了。”悶悶的把頭埋進他懷裡。
“不喝會死的。”他撥弄著長髮輕聲哄勸。
“死就死好了,反正我已經活得夠久。”連傅天醫都死在了前頭。
“現在還不行。”
“什麼時候才行。”她懊惱得語無倫次。
“先等我死了。”他不疾不徐的回答。
“你活著我就不能死?”
“沒錯。”
“萬一你死了我還活著呢?”她氣結的挑刺。
“……我會希望你快點來陪我。” 他十分坦白。
番外…娩
綠樹蔭濃夏日長,樓臺倒影入池塘。
佳景怡人,苑內的氣氛卻莫名的緊張。隨著三少夫人臨盆之期越來越近,精挑細選的穩婆早已請至宅內供著,君府公子雖因繁務纏身難以親至,各類珍稀的靈藥補品卻山一般送過來,顯然亦是懸掛。
纖手自欄邊拋下饅頭屑,引得鮮紅的鯉魚逡巡不去,謝雲書見日影漸斜,擱下筆收起了石桌上的文卷。
“還早呢。”她偏著頭有些詫異,天光正好,案牘猶剩一堆。
“日頭一落風會轉涼。”
“到底是夏天,我也沒那麼嬌弱。”
“我會擔心。”他微笑著堵住了反對,抬手環住了身懷六甲的嬌妻。
她有幾分無奈,凝望著他眼下的青影。“你這一陣都睡不好。”
“等你生了就好。”整夜整夜睡不著覺,滋味確實不好過,看她一天天臨近產期,焦灼和不安時刻折磨著神思,二哥快被他整瘋了。
她摟著頸輕輕嘆了口氣,不知該說什麼好,任是怎樣的語言皆蒼白無力,其實她也怕,若有什麼萬一他可怎樣是好,這一陣明顯瘦了不少,無微不至的疼護從不露半點憂色,但聽銀鵠偶爾洩出的片語,最近處事……手法偏重了。
總為她忐忑難安的懸心,實在是……她深深蹙了蹙眉。
“翩躚?”好一會沒聽見她說話。
“抱我進去吧。”清音懨懨的道。
“累了?”
“嗯。”
他憐惜的攬起嬌軀,懷孕本就辛苦,近日又腿腫得厲害,晚上常常被抽筋驚醒難以安枕,無怪容易疲倦。將人放在榻上,他正要去吩咐丫環,袖口被她扯住,清顏淡漠一如平日,額上滲出細汗。
他反握住纖臂,擔心的皺起眉。“你身上怎麼冰涼。”
“我很好,沒事,雖然比預期稍早了一點。”她語氣平靜,扣住邊榻的指略微痙攣。“叫二哥和穩婆過來,我要生了。”
謝雲書愣了一瞬,突然醒悟,冷汗立時炸了出來。
丫環端著熱水穿梭往來,穩婆碎碎的嘮叨如何用力,房間裡熱得可怕,謝夫人由長媳陪伴在隔壁廂房等著,轉來轉去坐立不安,謝大謝二和謝五在庭中也是緊張不定,完全沒有痛哭和尖叫,卻更讓人心神不寧。
玉一般的指甲劈裂了,滲出一絲血痕,死死咬著軟布熬過一陣陣劇痛,謝雲書緊緊握著她的手,一眨不眨的盯著她,嘴裡不停的安慰,自己都不知在說什麼。
幾個時辰地獄般的難熬,疼痛的間隙,她吐出軟布,牙齦滲出的血染得點點鮮紅,她費力的側過頭,發現他的汗流得更多。
“別怕,不是很疼。”喑啞的聲音有氣無力,隨手拭了下唇畔,她望著手背的血漬呆了一下,“真的,比經脈逆轉好一點……”
“對不起……”他幾乎發不出聲。“是我不好。”
她微微閉了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