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一面咀嚼著魚雜豆腐,一面卻不禁在心中暗地思忖:“這梁孟雙俠縱然名震江湖,卻又與我有什麼關係。”
卻見這高冠羽士好整以暇地淺淺地吸了口酒,方自接著說道:“這梁孟雙俠在武林之中,聲名顯赫無比,武功卻並不甚高強,他們在武林得享盛名的原因,只是因為這夫婦兩人,俱都美絕天人,女的固然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男的更如玉樹臨風英姿颯爽,武林中人先還有些蕩婦淫徒,想打這兩人的主意,只是他們夫婦兩人,不但情感極深,而且彼此之間,俱是相敬如賓,十數年來,他夫婦兩人遍歷江湖,武林中卻從未有人見過那梁同鴻對孟如光偶出疾言,也從未有人見過那孟如光對梁同鴻稍有厲色的。”
卓長卿心中暗歎一聲,忖道:“得妻如此,夫復何憾。”
轉念卻又不禁暗忖道:“只是這兩人與我又有何干系?”
想來想去,還是無法猜出這高冠羽士說這故事的真意來,只見他語聲微頓,略喘了口氣,又道:“武林中,一些正派俠士,見到莽莽江湖之中,居然還有這樣一對夫妻,對這梁孟二人,自是大生好感,那些蕩婦淫徒見到這兩人在江湖中人緣如此之好,也就將滿腔邪心慾火,強自忍了下去。”
卓長卿暗皺眉頭,心中轉念,直到此刻,這高冠羽士所說的故事,雖然動聽,卻仍然和自己毫無關係,心下方自奇怪。
抬目望去,卻見這高冠羽士的一雙電目,正自凝目望著自己,目光之中似笑非笑,接著又道:“他們夫婦兩人將大河兩岸、長江南北遊歷一遍之後,足跡便遠至苗疆,這對夫婦一生之中,平穩安靜,他們卻再也想不到在暢遊苗疆之際,會遇到一個令這對被武林豔羨不已的俠侶夫婦,從此魂歸離恨的武林魔頭。”“聽到這裡,卓長卿不由全身一震,推杯而起,脫口問道:“難道此人便是那醜人溫如玉!”
高冠羽士哈哈一笑,將面前的一杯花雕,仰首一於而盡,道:“不錯,此人正是那被天下武林同道稱為紅衣姑娘,卻自稱醜人的溫如玉:“一時之間,卓長卿但覺心胸之中,怒火沸騰,幾乎忘了這高冠羽士怎會知道自己和那醜人溫如玉有著深仇,脫口又道:“這醜人溫如玉難道又將這神仙俠侶雙雙害死了嗎?”
高冠羽士微微一笑,頷首道:“這溫如玉自稱醜人,其實醜的一字,還遠不足以形容其人,哪知她卻偏偏看了上那美如子建的梁同鴻,試想梁同鴻有妻如花,而且溫柔賢慧,卻又怎會對這貌賽無鹽的醜人溫如玉稍假詞色呢?”
他長嘆一聲,目光仰視,接著又道:“於是這溫如玉因愛生妒,因妒生仇,竟將一生之中,謙謙自守,在武林裡從未與人結過樑子的梁同鴻,一掌擊斃在他的愛妻面前。”
卓長卿耳畔轟然一聲,全身亦不禁為之一震,心胸之間,像是被人重重地擊了一拳,雙目直視,茫然忖道:“爹爹他老人家一生之中,不但是個謙謙自守的君子,而且是個急人之難的俠士,但是……他老人家又何嘗不是被這萬惡的魔頭一掌擊斃在自己的愛妻面前。”
一念至此,兩行淚珠,便不能自止地沿著面頰緩緩落了下來,落在他身上穿著的玄色長衫上,卻又毫不停留地從衣上滑落了下去。
那高冠羽士凝注在卓長卿面上的目光,亦隨著他的淚珠緩緩移下,一絲令人難測的光采,便又在他的日中閃過。
但等到他的目光轉到那兩滴由卓長卿的玄色衣衫上滑落的淚珠時,他雙目中所顯示的神采,卻全然變為驚愕了。
這幾乎是一件無法思議的事,因為那淚珠幾乎是毫不留滯地自衣衫上滑下,那麼,這該又是什麼質料製成的衣料呢?
於是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這件玄色的衣衫上停留了半晌,雙眉微微一皺,似乎想起了什麼,但瞬即接著嘆道:“梁同鴻一死,孟如光自然痛不欲生,只是這可憐的女子那時已有了五個月的身孕,為了這點梁氏骨肉,孟如光縱然想死,但在這種情況下,卻也容不得她就此一死了。”
他沉重地嘆息一聲,但你如果聰明,你可以發現他這聲沉重的嘆息聲中,幾乎全然沒有惋惜和哀傷的意味。
但卓長卿此刻正是悲憤填膺,淚如泉湧,又怎能發覺他嘆息聲中的真意呢?
高冠羽士微一捋須,便又嘆道:“生死之事,雖是千古之人難以勘破之事,但欲死不能,卻遠比求生不得還要痛苦得多——”他競又自微微一嘆,接道:“兄臺年紀不輕,雖是絕世奇才,但對人世之間的一些悽慘之事,終究不如我這歷盡滄桑的傷心人體會得多,試想那梁同鴻與孟如光本是江湖中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