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叮囑他拿著這條子快跑去醫院。他吩咐他要趕快,因為他妻子病情十分危急。那男人撒腿就跑。菲利普萬分焦急地等待著。他知道這女人正在大量出血,生命危在旦夕。他害怕她會在他的上司到來之前死去。他採取了所能採取的一切措施進行挽救。他強烈地希望這位高階助產大夫沒被請到別處去出診。這時的每一分鐘都似乎特別長。這位高階助產醫生終於趕來了。他檢查病人時,低聲詢問了菲利普幾個問題。菲利普從他的臉部表情看出病情很嚴重。他名叫錢德勒,是個寡言少語的高個兒男人。高高的鼻樑,瘦削的臉上佈滿了他眼下的年齡還不該有的深深的皺紋。他連連搖著頭。
“這病從一開始就沒治了。她丈夫在哪兒?”
“我叫他在樓梯上等著。”菲利普說。
“你把他叫進來吧。”
菲利普開啟門喊他,黑暗中,他正坐在通往另一層樓的那一段樓梯的第一級臺階上。
“有什麼事?”他問。
“唔,你妻子是體內出血,沒法止住。”高階助產大夫猶豫了一會,這是件說來令人痛心的事,因此他迫使自己說話的聲音變得粗暴一些。“她快要死了。”
那男人一聲不吭,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望著他的妻子。她臉色蒼白,躺在床上,已經失去知覺了。還是助產士開口道:
“大夫已想盡了一切辦法,哈里。從一開頭我就預感到要出什麼事了。”
“住口!”錢德勒道。
窗戶上沒有窗簾,戶外的夜色漸漸變淡了。此時雖還不是黎明,但黎明即將來臨了。錢德勒儘自己的一切力量來挽救這女人的生命。但生命與她無緣,正在悄悄地從她身上離去,不一會兒她便死了。那位小男孩似的丈夫站在廉價鐵床的一邊,雙手扶著床的欄杆。他沒有說話,但臉色慘白。錢德勒不安地瞥了他一兩眼,認為他快要暈倒了,他的嘴唇發白。助產士大聲地抽泣起來,但是他沒有去注意她。他緊緊地盯著他妻子,雙眼充滿了迷惘疑惑的神色。看到他這副樣子,使人聯想起像是一條無緣無故而捱揍的狗。當錢德勒和菲利普收拾器具的時候,錢德勒對那個丈夫說:
“你最好躺一會兒,我看你快累壞了。”
“這兒沒有我躺的地方,先生。”他回答說,聲音中流露出痛苦的謙卑。
“難道公寓裡沒有一個你認識的人可以借給你一張便床嗎?”
“沒有,先生。”
“他們上星期才搬進來的,”助產士說,“他們誰也不認識。”
錢德勒為難地猶豫了片刻,然後走到那男人面前說:
“發生了這樣的事我非常難過。”
他伸出手去,那男人本能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是不是乾淨,然後才握住錢德勒伸過來的手。
“謝謝您,先生。”
菲利普也同他握了握手。錢德勒吩咐助產士早晨去醫院領取死亡證書。他們離開這幢房子,一塊默默地向前走著。
“起初,這總會使人有點心煩意亂是嗎?”錢德勒終於開口說道。
“有點。”菲利普回答。
“假如你願意的話,我就告訴門房,今天晚上別再叫你出診了。”
“無論如何,我到早晨8點就不再值班了。”
“你護理了多少產婦?”
“63個。”
“好,那你可以取得合格證書了。”
他們到了醫院。這位高階助產醫生走進去看看是否有人找他。菲利普繼續往前走著。昨天一整天天氣一直很悶熱,即使眼下的清晨,空氣中還有股熱氣。街上靜悄悄的。菲利普沒有一絲睡意。他的工作業已結束,不必慌什麼了,於是慢慢地朝前走著。他喜歡這清新的空氣和寂靜。他想走到橋上去觀看破曉時河上的曙色。拐角處,一位警察向他道了早安。他從菲利普的提兜知道他的職業。
“今晚出診回來遲了,先生?”他問。
菲利普點點頭走了過去。他倚靠著橋邊的欄杆,仰望著晨空。此時此刻這座大城市就像座死城一般。天空一絲雲彩也沒有,星光在破曉時黯淡無光。河面上漂浮著一層柔縵般的薄霧。河北岸的那些高大建築物猶如妖島上的宮殿。一隊駁船停泊在河的中流,周圍的一切全蒙上一層神秘的紫羅蘭色彩,不知怎地,如此亂人心思,引人敬畏。但瞬間,一切都漸漸變得灰白和清冷了。隨之太陽昇起來了,一縷金黃色的陽光悄悄地刺破天幕,整個天空瞬時一片五彩繽紛。菲利普的眼裡老是閃現出那個躺在床上的臉色慘白的死去了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