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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部分

菲利普的心頓時一陣劇痛。他不曉得是何種奇怪的洞察力,使這個老頭可以猜測出自己心裡的邪念。

“我願你再活上20年。”他說道。

“哦,唉,我不能指望活那麼久啦,不過假如我自己當心點,再活上三四年總可以。”

他沉默了一會兒。菲利普找不出什麼話可說。然後,這個老頭好像作了一番思考似的,又說道:

“每個人都有權利能活多久就活多久。”

菲利普想分散一下他的思想。

“順便提一句,我想你從來沒有接到過威爾金森小姐的信吧?”

“噢,有的,我今年早些時候收到她的一封信。她結婚了,你也知道吧。”

“真的嗎?”

“真的,她嫁給了一個鰥夫。我相信他們一定過得很美滿。”

CⅪ 第二天,菲利普又開始上班了。他原預料伯父幾周之內就會一命嗚呼,但這一結局並沒到來。光陰迅速,轉眼幾星期變成了幾個月。冬去春來,公園裡的樹木都綻出新芽,抽出嫩葉了。菲利普對一切事物感到特別厭倦。儘管時間老人的腳步放得很慢,但是時光畢竟在流逝。他覺得自己年華正在過去,青春會很快消逝,一去不返了,他將一事無成。既然他肯定要離開這兒,這項工作現在更顯得無意義了,他在設計服裝方面變得得心應手,雖然他沒有別出心裁的才能,但是在將法國的時髦服裝改頭換面來適應英國市場的需求方面卻達到了敏捷的程度。有時,他對自己的設計圖樣很滿意,但裁縫卻因技術拙劣做得很粗糙。他注意到,當他的原意被曲解時總是很惱火,便覺得好笑。他得小心翼翼地行事。每當他設計出有獨到之處的圖案,桑普森先生總是斷然拒絕,說他們的顧客不需要出格的服裝,這是一家非常體面的商店。一旦你設計出那一類東西來,就有損於商店的體面,糟蹋了商店的聲譽,那是不值得的。有一兩回,他對菲利普的話說得很尖刻。他認為這個年輕人漸漸變得趾高氣揚起來,因為菲利普的意見並不總是與他一致。

“你得當心點,我的好小夥子,否則的話,不久你就又得流落街頭了!”

菲利普恨不得往他鼻子上揍一拳,不過他剋制住了自己。畢竟,這種日子不會長久的。到時候,他將永遠與這些人沒有關係了。有時,在百無聊賴中,他好笑地、絕望地喊起來,說他伯父的身體肯定是鋼鑄的。多好的體質啊!他患的那種病,任何健康的人也早在一年前就被折磨死了。當這位牧師臨終訊息終於傳來的時候,菲利普由於一直想著別的事,反而感到吃驚。那是7月份,再過兩星期他就要去度假了。他接到福斯特太太的來信,信中說大夫認為凱里先生活不了幾天了。假如菲利普想再見他一面就得馬上回來。菲利普去找進貨員,說他要離開了。桑普森先生倒通情達理,他知道這種情況後便欣然同意了。菲利普向店裡的人一一告別。他離開的原因在他們當中被言過其實地傳開了,他們認為他得到了一筆財產。霍奇斯太太同他握手的時候,眼裡噙滿著眼淚。

“我想,我們再不能經常見到您啦。”她說。

“離開林恩商店我還是很高興。”他回答。

說來奇怪,離開了這些他認為自己一直感到厭惡的人,他心裡還實在難過了一陣;當他乘車離開哈林頓街的那幢房子時他心裡悶悶不樂。在這種場合他將體驗哪些情感,他事先早已想象到了,如今,他反而感到麻木不仁。好像他只是去度幾天假那樣漫不經心。

“我性情變得越發不好了,”他自言自語地說,“我日夜盼望著某些事,一旦盼到時,卻又總是覺得失望。”

他在下午的早些時候到達布萊克斯特伯爾。福斯特太太在門口迎候他。從她的面部表情可看出,他伯父還沒有嚥氣。

“他今天身體稍好點,”她說,“他有好得驚人的體質。”

她領他進入凱里先生仰躺著的寢室。他對菲利普微笑了一下,這是再次戰勝病魔的滿足的狡黠的微笑。

“昨天我自以為要完蛋了,”他用有氣無力的聲音說,“他們都認為我沒有希望了,是嗎,福斯特太太?”

“你的體質實在好,這是不容否認的。”

“我雖是風前殘燭,但還燈油未盡啊。”

福斯特太太說,牧師可不能再談話了,那樣會累壞的,她把他當小孩看待,既慈愛又專制。死神欺騙了他們對壽命的估計,老頭感到孩子般的心滿意足。他立即想到,菲利普是被叫回來的,想到讓菲利普白跑一趟,他覺得挺好笑。要是他能夠避免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