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過來跟他搭腔。他看出快時來運轉了,他要把自己對她的看法和盤托出。對她極盡輕蔑將是件樂事。他望著她,她的側身確實漂亮。這一階層的英國女孩子竟會有如此使人驚歎的外貌這是令人驚奇的,但她冷若冰霜,淡綠色的嬌嫩面板給人一種病態的感覺。所有的招待員都一式打扮:黑素服,白圍裙,套袖和小帽。菲利普從口袋裡拿出半張紙,為她低頭看書寫生。臨走時,他把畫放在桌上。這一招倒很靈驗,第二天他一進來時,她便衝著他微笑了。
“不曉得你還會畫畫。”她說。
“我在巴黎學了兩年美術。”
“我把你昨天晚上留下的畫拿給經理看,她被迷住了。是畫我嗎?”
“沒錯。”菲利普說。
當她為他端茶點時,另一位女招待向他走來。
“我看見你替羅傑斯小姐畫的像,好極了。”她說。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她的名字,結帳時,他叫她的名字。
“我懂得你知道我的名字。”她過來時說道。
“是你的朋友對我談起那張畫時提到的。”
“她想讓你給畫一張。你別替她畫,假如開個頭,就沒個完。她們都想讓你替她們畫。”她緊接著前言不搭後語地說:“過去常跟你一塊來的小夥子上哪兒去了?他走了嗎?”
“想不到你還惦記著他。”菲利普說。
“小夥子長得挺俊的。”
菲利普心裡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他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鄧斯福特有一頭討人喜歡的捲髮,氣色好的臉容和甜蜜的微笑。菲利普妒忌地想到他這些長處。
“他忙著談戀愛。”他微笑著說。
菲利普一瘸一拐地走回家時心裡回味著談話中的每句話。她現在對他相當友好了。有機會,他將提出為她畫更完美的寫生。他相信她會喜歡的。她的臉蛋很吸引人,側面很可愛,微黃的膚色特別迷人。他努力想出它像什麼顏色。起初,他想到豌豆湯顏色,可是,很生氣地打消這種想法;他想起了黃玫瑰花蕾的花瓣,在它開放之前撕成碎片的顏色。現在,他對她不懷敵意了。
“這丫頭長得不賴。”他喃喃道。
對她所說的話發脾氣是傻瓜,無疑這全是他的過錯;她毫無存心跟自己過不去的意思,迄今,他準是習慣一見面就給人留下壞印像。他對自己畫畫的成功感到飄飄然。既然她瞭解他的雕蟲小技,對他更感興趣了。第二天他坐立不安。他想上茶館去吃午飯,可是他知道那時茶館一定很擁擠,米爾德里德將顧不上跟他談話。在此之前,他已設法避免跟鄧斯福特一塊用茶點了。4點半,他走進茶館。
米爾德里德背向著他。她正坐著跟那個德國人談話。菲利普直到兩週前還見他天天上那兒,此後就再沒見到他。她正在笑他說的話。菲利普覺得她的笑聲是粗俗的,使他感到毛骨悚然。他喊她,但她沒有聽見。他又喊了一次,後來,他生氣了,不耐煩了,便用手杖使勁往桌上敲。她繃著臉走了過來。
“你好!”他說。
“你好像急得不得了。”
她傲慢地俯視著他,他對這種神氣太熟悉了。
“喂,你怎麼啦?”他問道。
“如果你好意地定茶點我會替你端的,整夜地談話我可受不了。”
“請來份茶和烤麵包。”菲利普簡短地回答。
他對她大為惱火。他帶來《明星報》,故意看報,她端來了茶。
“假如你現在結賬,就不必打擾你了。”他冷冷地說。
她開出賬單,放在桌上,又去找那個德國人了。不一會兒,她又跟他談得很投機。德國人中等身材,具有本民族特點的圓腦爪,灰黃色的臉,鬍子又粗又密。他上穿燕尾服,下著灰褲子,戴著一條大金錶鏈。菲利普覺察到其他女招待窺視他,又看看那一時,互相會意地使著眼色。他覺得她們正在嘲笑他,他火冒三丈了。現在他真的憎恨她了。他知道,唯一的辦法是停止上這個茶館,可是一想起這件事自己吃了虧,這口氣怎能咽得下去。他想了一個對策,要顯示他對她的蔑視。第二天,他坐到另一個桌位,向另一個女招待定茶點。米爾德里德的朋友又來了,她只顧跟他談話,沒有注意菲利普。因此,菲利普有意趁她不得不從他前面過往時起身向門外走去,他不理她,好像她是陌生人似的。他如此重複了三四天,期望她不久就會找機會跟他說說話;他想她會問為什麼現在不上她的桌位來。而他已預備好了充滿對她厭惡的答話,他明知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