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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部分

:這是菲利普的最佳畫作。這是一幅緊握雙拳的裸體立像畫,畫中人的雙腳以奇特的力氣緊緊地踩住地板,臉上露出一副剛毅的神情,給人以深刻的印像。雖然,隔了這麼長時間以後,菲利普對這幅畫的缺點仍看得很清楚。可是由它勾起的種種聯想使他抱寬容的態度來看待這幅畫。他不知道究竟米格爾情況如何。世界上再也沒有比沒有才華的人去追求藝術更可怕的了。也許,風餐露宿、飢寒交迫、病魔纏身,他已在某家醫院了卻終生;或者在絕望中已跳進渾濁的塞納河尋死去了。也許他那南方人的三心兩意已使他自動地放棄了這場奮鬥,現在已經在馬德里的某家事物所裡當上一名職員,把他的慷慨激昂的言詞用於政治和鬥牛方面上去了。

菲利普邀請勞森和海沃德來看他的新居,他們來了,一個帶來一瓶威士忌,另一個帶了一缸肥鵝肝醬。當他們讚揚他的鑑賞力時他興奮極了。他本來也想邀請那位蘇格蘭股票經紀人,可是他僅有3張椅子,因此只能招待有限的客人。勞森知道菲利普透過他,同諾拉·內斯位元關係密切。這時,他說幾天以前遇到了諾拉。

“她還向你問好呢。”

一提起她的名字,菲利普就臉紅了。他改不了一發窘就臉紅的習慣,勞森以困惑的目光望著他。長年待在倫敦的勞森迄今已入鄉隨俗了。他剪了短髮,穿一身整潔的譁嘰衣褲,戴一頂圓頂硬禮帽。

“我猜你們倆的事已經吹了吧。”他說道。

“我有好幾個月沒見到她了。”

“她看起來挺漂亮的,頭上戴著非常時髦的帽子,上面還裝飾著許多雪白的鴕鳥羽毛。她準是混得不錯。”

菲利普換了個話題,可是他老想著她。過了一會兒,當他們三個人正在談論別的事時,他突然問道:

“你認為諾拉生我的氣嗎?”

“一點也不。她講了你許多好話。”

“我有點兒想去看望她。”

“她不會吃掉你的。”

菲利普常常想起諾拉。米爾德里德離開他後,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她。他辛酸地對自己說,她絕不會這樣虐待他。他一時衝動,真想回到她身邊。他可以指望得到她的憐憫;可是他羞愧萬分;她一向待他很好,而他待她卻那麼絕情。

勞森和海沃德告辭後,他吸著睡前的最後一斗煙,自言自語地說:“要是有點理智,不對她變心就好了。”

他回想起他們在文森特廣場街的舒適的起居室裡一起度過的愉快的時光,回想起他們到美術館參觀,到戲院看戲的情景,以及親密地交談的那些迷人的夜晚。他回想起她對他的幸福的關心,對涉及他的一切的興趣。她以一種善良的、堅貞的愛情愛著他,這愛情不僅是情慾,而幾乎是母性的愛。他始終懂得,這種愛情是很寶貴的,為此他真該衷心地感謝諸神。他下決心祈求她的寬恕。她一定遭受了極大的痛苦,可是她有著豁達的胸懷,會饒恕他:她不會記仇的。他是不是該給她去信呢?不。他要突然出現在她面前,一下子撲倒在她腳下——他知道,到時候他會覺得太慚愧而演不出這個富有戲劇性的動作,可是這是他喜歡想起的一個情節——並告訴她,假如她答應原諒他,她可以永遠信賴他。過去他患的可恨的毛病已經治癒了。他懂得了她的價值,現在,她可以信賴他了。他的想象力一下子飛向了未來。他想象他倆星期天泛舟在河面上。他要帶她到格林威治去。他不曾忘記同海沃德那次愉快的遠足。倫敦港的美景永遠珍藏在他的記憶裡。夏天炎熱的下午,他們要坐在公園裡閒聊:他想起她的歡聲笑語,猶如一道溪水汩汩地流過小卵石發出的聲音,趣味、俏皮、又富有個性。想到這兒,他暗自笑了。那時候他所蒙受的痛苦將好像一場惡夢似的從腦海裡消失。

但是,第二天大約用茶點時分,他確信這時候一定能夠在她家裡找到諾拉。當他敲她的門時,他的勇氣突然消失了。她會寬恕他嗎?未徵得她的同意而強行去見她,這太可惡了吧。一個女傭人出來開門,她是新來的,以前他天天去拜訪時都沒見過她。他問內斯位元太太是否在家。

“請問她能否見見凱里先生好嗎?”他說道,“我在這兒等。”

女傭人上樓去了,過了一會兒又噔噔地下樓了。

“請上樓好嗎?先生,在三樓的正面。”

“我曉得。”菲利普說道,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他忐忑不安地走上樓去,敲了敲門。

“進來。”一個熟悉的快活的聲音說道。

這聲音似乎在招呼他走進平靜的、幸福的新